难不成是和小寿王有关?

  还是……和沈周有关?

  不对,不对。

  不该是由某个特定的人触发。

  苏棠想到无数种可能,又不知道哪个才是正解。

  也或者,本来就没什么规律。

  苏棠手上翻着书,脑子里全装着这些杂事,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索性收了书想早些洗洗睡。

  却有太监通传萧景榕晚些时候会过来。

  苏棠只好又把书摊开等着。

  他最近来得是有些频繁了,再加上力宝的事,被人嫉妒都是应该的。

  嗯……是不是该劝他雨露均沾来着?

  还是算了吧。

  甭管爱不爱,跟别人共享床伴,是个人都会觉得膈应。

  从前是无可奈何,没理由现在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正巧萧景榕从外面进来,“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苏棠略微心虚,“待会悄悄告诉皇上。”

  跟在萧景榕身后的李培顺都听愣了。

  还能在皇上跟前卖关子?

  不过反正他家主子也没生气就是了。

  萧景榕大手一抬,伺候的宫人便都退到了外室。

  他这才看向苏棠,“说。”

  “臣妾想这阵子风头太盛,是不是不大好?力宝被送回来也就罢了,皇上还总到臣妾宫里。”

  萧景榕微微蹙眉,“你此话何意?”

  “皇上自是该雨露均沾……”苏棠观察着萧景榕的神色,忽然来了个大转弯,“不过臣妾心里并不愿意。”

  “善妒可是犯了七出。”萧景榕嘴上这样说,面上却丝毫不见愠色。

  苏棠暗自翻了个白眼。

  死男人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可长此以往……”有人将魔爪伸向力宝他们,苏棠也有些后怕。

  她一出神,脚上不留意,踩着裙摆小崴了一下。

  萧景榕刚走到椅子前便被下意识伸手找支撑保持平衡的苏棠抓住衣裳。

  他回身扶住她,“好好的路走着,怎么就崴了脚?可有大碍?”

  苏棠只是一时没站稳,不至于蠢到把自己整残了,动动脚,果然已经不疼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无妨。”

  萧景榕颔首,自己一屁股坐下。

  苏棠无语,果然不能指望直男。

  不应该先让她坐吗?

  苏棠气急之下忘了古代座次的左右也有分尊卑。

  大雍以左为尊,这椅子还真只能萧景榕坐。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萧景榕腿上。

  瞬间感觉对方整个人都紧绷了。

  果然下一瞬便听萧景榕沉声教训,“下去,不成体统。”

  “臣妾知错。”苏棠脚一蹬,就要往下滑。

  结果双脚还没沾地,反而被拦腰抱起往床榻走。

  苏棠环上萧景榕的脖子,想调侃两句,结果到底怂了。

  被放下之后才弱弱道了一句,“多谢皇上。”

  萧景榕正色坐在床沿边,“力宝他们的安危,朕心里有数。”

  话是这么说,苏棠也不是不相信萧景榕的能力。

  但是吧,他前朝还有一堆事要忙,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

  谁能说得准呢?

  许是看出她的顾虑,萧景榕接着道:“皇后是个拎得清的人,白淑妃和宋贤妃膝下无子不会轻易对皇子下手,其他低位嫔妃自然也不会妄动。”

  苏棠听他说了这么些人,却唯独没提到贵妃。

  便知他话里有话。

  不过萧景榕这种人一贯也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明白。

  苏棠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他怎么说是他的事,全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总归不靠谱。

  她自己还是得警醒着点。

  “力宝他们可有吓着?”

  苏棠摇头,“到底没伤着,姩姩和吉羊都不是胆小的,力宝没心没肺转头便忘了。”

  “如此说来生得像你,也不是全然没好处。”

  萧景榕心有不满,要么是当场就将人发落了。若是轻易动不得的人,便暗中处置。

  少有这样阴阳怪气的时候。

  苏氏提到这话,他想起对方七夕乞巧连个信物都没送来,鬼使神差张口接了一句。

  “……臣妾哪里没心没肺了?”苏棠不服气地弱弱反驳。

  萧景榕自然不可能跟她争辩这种没意义的事,斜了她一眼便传人进来更衣。

  苏棠总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

  她哪个地方让他不满意了?

  男人心,海底针。

  还是早点睡吧。

  ……

  没几日,苏棠在给皇后请安时得知贵妃被禁足,六皇子交由宋贤妃抚养。

  倒也不是因为找出了贵妃对六皇子不好的证据。

  毕竟若真如齐婕妤所说,贵妃的目的是对六皇子进行精神控制,身上自然瞧不出什么。

  只翻出贵妃手上损了好几条人命。

  有被杖责不治身亡的,也有投井死的。

  贵妃强辩说这些宫人都是自己犯了错,或是受不住刑,或是想不开。

  总之不是所谓的杀人灭口。

  但时至今日,这话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

  偏生又的确是死无对证。

  因而对贵妃也只能小惩大诫一番。

  不过六皇子是断断不可能留在她身边了,没有用皇子安危做赌注的道理。

  渔翁得利的宋贤妃抱着六皇子嘴角就没下去过,连带对苏棠都和气了不少。

  毕竟苏棠也算间接致使事情发生的导火索。

  “二皇子生来孱弱都能被德妃调养成如今的模样,我日后需得向你多请教才是。”

  “不过是太医和乳母的功劳。”苏棠客套两句,看着宋贤妃怀中的六皇子只觉唏嘘。

  孩子长得也是娇娇嫩嫩,唇红齿白的。

  却似乎不大爱笑。

  任宋贤妃如何逗弄,他也只有些茫然地打量着。

  但愿跟着宋贤妃,他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些吧。

  结束请安,苏棠又被宋贤妃留着聊了一阵。

  讨教育儿的知识是假,倒更像把她善待六皇子的诚心做给外人看。

  待到临近午膳时,苏棠才找机会借口回了乾祥宫。

  一进内室便见姩姩手里拿着银红色锦绳,穿来绕去。

  小满站在她身侧,手里也拿着红绳时不时给她演示。

  “今日怎么提早回来了?”

  “适才乌云蔽日,凤仪阁的女史忙着将曝在外边的书收回去,人来人往动静也大,不便听学,干脆给了半日假。”

  是有乞巧曝书这么个习俗,苏棠也没继续多问。

  “你们这是在编同心结?”

  “阿娘知道?”姩姩举起手里的半成品给苏棠看。

  同心结似乎在大雍不算流行,七夕也多以送钗饰、玉佩、香囊、罗帕等为主。

  苏棠还是头一回亲眼见人编织,“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

  “儿臣见小满姐姐编的同心结好看得紧,便请她教给儿臣。”姩姩邀功似的仰起脑袋,“儿臣编好便送给阿娘。”

  苏棠微笑应下,“好,那你可要编漂亮些。”

  嘴上应着姩姩,她心里却想到了另一层。

  小满的家人都不在身边,同心结这种东西也没有自己做了给自己戴在身上的道理。

  万一是送给哪个情郎的,叫人发现视作私通,对姩姩的声名也不利。

  以防万一,苏棠找理由支走了姩姩,单独问小满,“你编同心结可是要送人的?”

  小满略一犹疑,答道:“奴婢是自己编着顽的。”

  “你若有中意的郎君大可告诉本宫,本宫兴许还能为你做主。”苏棠冷下脸,“本宫最不喜身边的人有意欺瞒。”

  “奴婢不敢。”小满连忙跪下。

  “再者这样的东西你不收好,怎么偏叫公主瞧见了?”

  “奴婢……奴婢原是想借公主之手将此物赠予大皇子。”小满说到此处已是又羞又愧,“但只是乞巧那日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绝不会做出此等牵连公主的事。”

  苏棠没想到小姑娘过去这么久,心里仍装着萧韶安。

  主要在她眼里,小满这个年纪就是个初中生而已。

  喜欢过,得不到,该忘便忘了。

  “少女情思,本宫理解,本宫当初也并未劝你放弃大皇子。只是此事需得你自己拎得清。”

  “奴婢绝不会辱没公主的名声。”

  “不止如此。”苏棠摇头,“单相思多是无疾而终。久而久之执迷不辍,画地为牢的大有人在。何况大皇子快到适婚的年纪,届时他娇妻美眷,你若放不下,难过的是你自己。

  不过……你若是当真想争取,也并非不可,只是你要做好没有结果的准备。”

  这个时代表面规矩森严,男女之防,但背地里其实大家玩得也挺花。

  互赠心意求爱什么的只要不被摆到明面上,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

  “奴婢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小满恭敬叩头。

  心里想着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

  宫里能有几个主子会像德妃娘娘这般语重心长劝一个下人?

  苏棠想了想道:“其实,与其在大皇子身上下功夫,皇后娘娘的态度或许更重要。”

  苏棠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婆媳关系在婚姻中所占的比重不小。

  就像当初贵妃进宫,萧景榕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二话不说就给她封了贵妃。

  若论家世,白淑妃自然还要压她一头。

  可见婆婆的重视有多重要。

  如果放在现代哪个女生企图靠讨好婆婆获得男人的喜爱,苏棠肯定觉得她太没骨气。

  但在这种等级森严,礼教严苛的地方,事实就摆在面前。

  你要是婆媳关系不好,不是吵吵架就能解决的,人家完全有资格让你声名狼藉,净身出户。

  反之,只要婆婆喜欢,但凡丈夫跟他娘没仇,多少还是得给点面子。

  贵妃要是不作,日子应该也不会差。

  普通人在既有的环境下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丢人。

  小满听完苏棠的话,若有所思,“多谢娘娘提点。”

  苏棠摆手,“行了,你继续去教公主编同心结吧。”

  午膳过后,苏棠小憩了一阵。

  醒来时姩姩的同心结已经初具雏形。

  只是小姑娘精益求精,非得找到合适的宝饰搭配好才肯宣布完工。

  姩姩对着一堆宝石玉珠纠结好半天,苏棠见天色实在晚了,才不得已替她出了主意,劝她去睡觉。

  “反正也是给阿娘的,阿娘喜欢就这个吧。”

  小姑娘把苏棠说的玉扣穗子绑上,将整个同心结放到苏棠手里。

  “真给阿娘了?”苏棠有些受宠若惊,“你第一次做的,自己留下当个纪念吧。”

  “说好给阿娘的。”姩姩拉着苏棠撒了会娇,便乖乖回自己房里去了。

  苏棠将同心结拿起来细细端详,心中很是熨帖。

  看够了便打算收起来睡觉,“沉鹭,让他们送热水进来吧,本宫想歇息了。”

  沉鹭提醒道:“娘娘忘了,傍晚时来人通传,今夜皇上要过来的。”

  苏棠一直在陪姩姩选配饰,还真忘了。

  好在说曹操,曹操到,没让她久等。

  “臣妾参见皇上。”苏棠从椅子上起身行礼。

  萧景榕眼神示意她起身,一眼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为何没让人来送到太极宫?”

  苏棠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真是美丽的误会。

  “做得不好,怕皇上嫌弃。再者送到太极宫让人瞧见,该笑话臣妾了。”

  苏棠果断顺水推舟。

  解释什么的,除了让萧景榕颜面扫地,毫无意义。

  完全没必要。

  毕竟这死男人看着挺开心。

  萧景榕淡然表示不嫌弃,“你的女红,朕心里自然有数。”

  苏棠肯定不可能把她好大儿亲手做的东西送人,“臣妾下回另编一个好的给皇上。”

  懂的都懂,下次就等于没有下次。

  结果萧景榕偏不吃这一套,“三日后朕再来取。”

  苏棠低下头,嘴角抽搐,“是。”

  她压根儿不会,还得现学。

  这不给自己没事找事吗?

  萧景榕今日本为处置贵妃一事与身边的亲信产生了一些分歧,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

  这会子散去不少。

  二人梳洗完躺在床上,苏棠见萧景榕半点没有阖眼睡觉的意思,自然也就懂了。

  不过这死男人历来总想让她主动。

  她偏不。

  “将烛火熄了。”萧景榕也不急。

  按理皇帝为方便别人伺候,都是睡里侧。

  但萧景榕比较爱睡外侧。

  苏棠想熄烛火就得从他身上越过去。

  她小心翼翼不敢踩着他。

  但耐不住有人故意使坏,害得她失去平衡。

  苏棠趴在他身上一脸幽怨。

  萧景榕一手搂住她,一手使劲拽起还搭在腰际的被子将二人一同盖住。

  “皇上,烛火……”

  “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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