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不尝尝吗?”

  萧韶安的思绪被桑楹的声音唤回,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包,“定是好吃的。”

  桑楹仍是如平常般一笑,只是其中夹杂着两分羞涩。

  萧韶安微微攥紧手中的纸包。

  不对……

  曾经她敢毫无芥蒂地做着众多亲密之事。

  替他打理衣物,拉着他的手在冰面行走。

  那些时候她都不曾有过这种神情。

  就像被安排好的,如今她该完成从孩童到豆蔻年华的转变。

  所以就开始有了这样的羞涩。

  按理也说得通,有些事只有人到一定年纪才会意识得到。

  但萧韶安就是觉得不对劲。

  “殿下,奴婢得回去了。”

  “嗯。”萧韶安看着桑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苏棠在宫里从跟着桑楹口中的人得知桑楹又去见了萧韶安也是惊掉下巴。

  按照杜莫的意思,事情是萧韶安做的肯定没错。

  那萧景榕和皇后势必要因为此事动怒。

  他竟然还敢去见桑楹。

  当真是长成恋爱脑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

  从小就那么冷静自持的小孩,再如何也不该为情乱智,色令智昏才对。

  连他最敬重的父母都不顾及,这也太离谱了。

  苏棠这边正吃瓜,外面的宫人近来通传,“娘娘,何太医来替您请平安脉了。”

  “让他进来吧。”

  何长意照旧替苏棠把完脉,叮嘱了一些饮食上的需求和调整。

  随后跪了下来,“微臣有一事想求娘娘恩典。”

  “何事?”

  她以前也麻烦过何长意,少不得要听他一言。

  “微臣有一义妹,名唤柳然。微臣想求娘娘许她在宫里当差。”

  苏棠知道何长意和柳然的事,但她没想到二人躲避婚约的方式,会是把柳然送进宫。

  “何太医何不把她安排在太医院做些杂事?”

  何长意抿唇,似有些尴尬,“微臣怕将义妹带在身边,会生出闲话来,毕竟我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这番话半真半假,苏棠也懒得拆穿他。

  根据弟弟苏成的情报,柳然是个不错的女子。

  何况她之前请何长意去救昭修媛一事也算欠了他人情。

  “本宫可没本事把她安排进六尚,你且问问她愿不愿意在掖庭当差吧。再者进宫并非儿戏,你们可要仔细斟酌。”

  何长意见苏棠应下,略松了一口气,“多谢娘娘。”

  当夜回到家他便立马去问了柳然。

  “掖庭?”

  “德妃娘娘是个好主子,但掖庭不比外面,血腥腌臜的事不少。”

  柳然犹豫片刻,最终坚定颔首,“我既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无论什么都要学着去适应面对,能得此机会已是万幸,我自不会轻易退缩。”

  ……

  未及冬至,齐越使团进京。

  萧景榕上回御驾亲征便是迫于蚩蛮和齐越结盟的压力。

  然而齐越和蚩蛮不同。

  蚩蛮在此前一战溃不成军。

  齐越虽说也是战败国,实则并未像蚩蛮一样伤到根基。

  所以蚩蛮是来投降,齐越却是议和。

  因而才不紧不慢拖到现在。

  大雍和齐越中间隔着一个蚩蛮,并无直接的领地冲突。

  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更令人厌恶。

  大雍人厌恶齐越不比蚩蛮少。

  可惜为了大局考虑,不得不和齐越维持表面关系。

  只是齐越毕竟败了,总归是得拿出点诚意。

  苏棠本以为又会送个公主之类的过来和亲,没曾想齐越使臣竟将十数年前的战俘一并带回了大雍。

  她从书上看到过,那时的齐越和大雍交战频繁,但因两国距离较远且一直没分出胜负,不想继续劳民伤财,后来就勉强签署了停战协议。

  想来上回齐越会主动派兵帮蚩蛮攻打大雍,或许也有这份仇怨的功劳。

  看到这些战俘出现,几乎没有哪个大雍人脸上能挂得住笑意。

  他们是英雄,亦是耻辱的象征。

  再者也没人能保证身居异国这么些年的他们,到底还有几分忠诚。

  然而若是不管他们,又显得太过冷血。

  所以多数战俘对本国而言就像臭水沟的老鼠,清除不掉,留着又膈应。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能活下来的也没几个。

  好多都是以前在大雍军队有官职的人,毕竟普通士兵多是刚被俘就死了。

  令苏棠更难受的是,蒙着眼睛站在殿前的战俘里,还有几个女人。

  女战俘或许反而没那么容易死,但他们的待遇可想而知。

  齐越使臣讲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说辞表示自己的诚意之后,萧景榕眉头微蹙,派人揭开了战俘蒙眼的宽布条。

  战俘们迷蒙地注视着四周,脸上、肢体上表现出来的尽是茫然。

  直到太监尖声提醒,他们才跟着第一个动作的人俯身跪拜头顶上的皇帝。

  此情此景,很难说齐越是在投诚,还是有意将曾经的战俘带来羞辱大雍。

  毕竟私下将他们放回大雍也不是不行,偏偏要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一番。

  苏棠本打算看看萧景榕的反应,反倒因为这一侧目发现坐在她左手上位的贵妃和宋贤妃脸色有些奇怪。

  说是愤怒也不全是,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惊讶。

  苏棠的位置比她俩靠后一些,不能完全看到战俘的正面,因此并不清楚她们是不是看到啥奇怪的东西了。

  萧景榕直截了当地支使站在角落的内侍省官员,“刘勉玉,将他们带下去安置。”

  也没说明到底怎么个安置法。

  不过这种场合自然不可能将细节摆出来。

  随后就是萧景榕对齐越使臣展开的一系列打压报复,总归是怎么羞辱人就怎么来。

  苏棠这才知道,新闻里报道的“两国友好交流”,指不定私下扯皮成什么样,几乎剑拔弩张到快打起来的地步。

  而且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就是明面上跟你怼。

  苏棠看得津津有味,毕竟她现在也算大雍人,看萧景榕收拾齐越使臣还挺有意思。

  不过她发现自打刚刚见过战俘之后,贵妃和宋贤妃就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散席之后,贵妃回寝宫问身边的侍女钰棋,“你看清了吗?”

  “娘娘问的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的确有两分像宋御女。”

  贵妃紧紧抓住桌角,眸中透出森然,“不是她像宋御女,是宋御女像她。”

  “难道真是……可她不是死了吗?”

  “战场上的无名尸比比皆是,消失的将领亦不在少数,难不成还有闲工夫一一确认吗?”贵妃眯眼,“在战场上,被俘就跟死了一样,毕竟谁能到别国军营救人?”

  “娘娘不用担心,她如今已是战俘,恐怕早非清白之身,还能翻起什么浪?”

  “倒也是,不过本宫总放心不下,你派人去盯着,能找机会做掉最好。”

  钰棋小心翼翼反驳,“娘娘,此事是皇上的人督办,咱们怕是不好插手,万一让皇上知道迁怒娘娘,不值当。”

  贵妃烦躁地呼气,“那便罢了,不过还是盯紧些。”

  “是。”

  ……

  宋贤妃手上悠哉地剥着橘子,脸上却紧绷着只见烛火的阴影。

  燕儿拿湿帕子替她净手,“娘娘可是还在想适才看见的那女战俘?”

  宋贤妃垂眸,“你也看见了?”

  “娘娘是在担心皇上会……”

  “本宫担心这个做什么?如今这宫里谁受宠,都碍不着本宫什么事。”

  “那娘娘为何……”

  “本宫是怕万一皇上顾念旧情把她留在身边,她生出有别的心思。

  她毕竟在敌国待了那么多年,谁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什么糟七糟八的事?”

  “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战俘,还不得让天下人笑话。”

  宋贤妃冷笑,“有什么不可能,昔日长陵国太子妃被充军妓,太子复国以后,不也照样接她回去当了皇后吗?”

  燕儿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惊得张大嘴,“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身份背景想改还不容易?”

  ……

  “吃饭了。”

  宫人端着饭菜进去,但里面的女人没有一点反应。

  “一群俘虏还摆起架子来了。”

  宫人抱怨了两句,粗鲁地将手里的托盘子放在桌上,甚至连汤汁都被淌出来些许。

  相较于男俘虏,女俘虏则要少得多。

  堪堪围坐成一桌而已。

  她们多是边境守军将领的妻妾女儿。

  城破之时,她们也会被一并抓走。

  屋内静坐在凳子上的女人们对于归国一事仿佛还在梦中。

  一路上齐越人都封着她们的眼睛。

  仿佛在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她们便轻而易举地回到了故土。

  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脚下的土地也没有实感。

  期盼又失望过太多次。

  如今反而像是濒死前的幻想。

  终于有人动了。

  她拿着筷子,夹起一块上面裹着油水的软烂肉片放进嘴里。

  反复三两下咀嚼。

  入口即化的肉片转眼变为残渣。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味蕾。

  “呕!”女人忍了片刻,止不住干呕起来,同时有少许未曾吞下去的残渣掉出来。

  同为俘虏的另外几个女人没有反应。

  守在门口的宫人却是嫌弃掩面。

  女人虽是吐了,却仍旧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将食物塞进嘴里。

  直到一碗白米饭被吃干净,她才放下手中的碗筷。

  她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回来了,重新适应大雍便是第一步。

  其他人终于也跟着吃起饭来。

  “恶心死了,凭啥咱们得在这儿伺候战俘啊?”

  “你少说两句。”

  宫人没等所有女人都放下碗筷,见她们吃得差不多便迫不及待将残羹端走。

  几个女人坐在凳子上,身体仍是呈蜷缩的姿态。

  不多时,有一个太监拿着一本册子进来。

  “挨个儿说,你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有何亲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本来还算温和的太监开始逐渐不耐烦了,“都哑巴了?”

  “你们会送我们回家吗?”

  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忽然怯生生抬头。

  “皇上隆恩,自然是许你们回家的。”

  年轻女人忽然笑了,很快又开始掩面哭泣。

  登记名册的太监怒了,“这是疯了不成?有话就好好说。便是没有亲人在世了,天家也能给你们一笔银子,分上一亩三分地,好好过后半辈子。”

  太监的口气中有怜悯,有嫌恶。

  这些女人是晦气的,但这份晦气又不是因为她们自己。

  “姜……我叫黎满,昭南人,我想见昭南王世子。”

  适才第一个吃饭的女人再次做了第一个。

  太监在册子上记录的手一顿,随后狠狠忒了一口,“白日做梦呢你。”

  “我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

  女人却突然像疯了似的大喊起来。

  “我要见昭南王世子!”

  “我要见他!”

  太监尖声警告,“你若是再发疯,就只能把你扔出去了。”

  “我要见他……”

  “景榕哥哥……”

  “你好大的胆子!”太监猛甩了她一个耳光。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服制更繁复的太监。

  适才还耀武扬威的太监躬身走到他面前,“师父,您怎么来了?”

  “皇上盯得紧,少给我惹事,赶紧做完了事。”说罢太监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上前把刚刚发疯的女人架住。

  “走吧。”太监一甩拂尘,离开了此处。

  发疯的女人慢慢冷静下来,“你要带我去见景榕哥哥吗?”

  “姑娘这副样子可面不了圣。”

  “面圣?”

  “姑娘要找的昭南王世子如今已是大雍的皇帝。”

  “皇帝?”

  女人口中喃喃自语。

  太监带着女人来到一处盥洗室。

  “姑娘先进去沐浴更衣,再学几日规矩,便能见到皇上了。”

  女人听到太监的话,慢慢走进盥洗室。

  她想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并不容易。

  甚至连重新捡起和人的交流都得花费时间练习。

  但女人远比其他女战俘来得坚决。

  和她一起回来的女战俘,甚至有疯得不成人样的。

  多年的摧残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毅力挺过去。

  原本在齐越时还能麻木自己。

  如今回来就像是给从内部开始损坏的琴换上绷紧的新弦。

  表面上将松松垮垮的旧弦换掉是好事。

  然而腐朽的琴身根本承受不了新弦的力量。

  断裂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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