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里正不懂什么螃蟹,他只知道,前两年村里有个老光棍儿,穷得没饭吃,便在河里捉了些硬壳虫。

  回去煮煮吃掉,结果当天晚上又吐又拉,连第二天早上的太阳都没见着,人就没了。

  宋里正叽里咕噜说完,见几人没反应,再次跳脚:“听见没,那老光棍儿就是吃了这个啥啥螃蟹没的!”

  吵嚷声吸引了不远处的王大虎和赵有才,就连旁边地里干活儿的村民都围了过来。

  纷纷开口:“是啊是啊,这玩意儿可不兴吃!”

  “就是,快扔掉,你家又不缺钱,冒这个风险干啥。”言语间满是笃定,搞得凌三、凌四都犹豫了。

  一脸不安地看向凌季恒:“主子?”

  凌季恒却十分淡定,问道:“那位老者可是食用了已经死去的硬壳虫?”

  宋里正不明所以,怪异地看了凌季恒一眼:“不然嘞,总不能吃活的吧!”

  “那是刚死,还是死去多时的?”

  “这......”算是把宋里正问住了。

  村民们挠挠头,开始回忆几年前那个傍晚。

  有人灵光一闪:“应该是死了有一会儿了。我记得他当时,是拎着硬壳虫的腿从山上下来的。若是硬壳虫没死,不得夹他手指?”

  “对对对,而且他家平时不生火,那天也是为了吃硬壳虫,才现捡了些柴。”

  凌季恒明白了,这明显是吃了变质蟹肉,导致的悲剧。

  于是跟众人解释:“这个叫螃蟹,无毒,我们在南方的时候,每年秋天都吃,味道很鲜美。”

  “那为什么彭老三没了?”

  宋里正狐疑地问:“难道是因为硬壳虫死了的缘故?”

  “对,这个螃蟹必须吃活的,一旦死亡,就会变质,也就是里正说的中毒。那个时候必须看大夫,晚了,可能就什么都没了!”

  “原来如此。”大伙儿恍然大悟,不过还是对螃蟹敬而远之。

  倒是凌家人,欣喜地凑过来,还在一旁讨论是清蒸好,还是爆炒香。完全不懂北方人的纠结。

  凌季恒觉得得给螃蟹正名,便让凌三回家拿锅拿水拿篦子,打算来个田埂螃蟹宴。

  实际上是天色还早,回去处理耽误事。总不能因为几只螃蟹,集体摸鱼。

  “对了,多拿点黄酒和生姜,把剪刀什么的都带过来。”凌季恒提醒。

  凌三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溜烟跑走,没多久就到了凌家大宅。

  跟管家炫耀了会儿他们今天的收获,顺便让石头去套车。

  十二岁的男孩子颇有天赋,只看过几回,就能弄得有模有样。

  凌三收拾好主子要的东西,放到马车上,带着石头、兰兰一起去了地里。

  两个半大孩子看着背篓里,努力往外爬的螃蟹,眼睛都挪不开了。

  不由让人疑惑,难道,真那么好吃?

  凌五、凌六见此,拎着背篓来到小溪边,拿小刷子刷干净蟹壳上的脏污。

  然后拎过来,扔到篦子上。

  池兴月往篦子上放了些姜片和葱,甚至还撒了点酒。

  一个大大的铁锅蹲到火上,没多久,水就烧开了。

  池兴月到马车上调蘸料,其实也没啥,就白糖、醋、姜末的混合物。

  等螃蟹蒸得差不多,池兴月将蘸料端出去。

  凌季恒把螃蟹拿出来,一群人洗洗手,就人手一只分了。

  池兴月将剪刀递给老太爷,老太爷动作熟练地将螃蟹大卸八块。

  去掉不能吃的,又去帮老太太。

  宋里正见凌家这么有经验,是彻底打消了硬壳虫有毒的念头,怀着好奇,坐到一旁看起了热闹。

  直到被凌季恒塞了一只螃蟹,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这边的热闹吸引了越来越多人,大伙儿都很好奇,硬壳虫怎么吃。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差点出动半村人。

  凌家人也不在意,反正这两天被人看多了,也习惯了,脸皮厚点就好。

  一个个掀开螃蟹盖,看着里面满登登的蟹黄流出哈喇子。

  有心急的,直接上嘴吸溜,可更多的,是掰下蟹腿,蘸着蘸料吃。

  池兴月前世也就吃过几次大闸蟹,拆蟹的动作,还没兰兰熟练。

  凌季恒见此,直接帮她处理好,那体贴入微的模样,羡煞旁人。

  村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羞红了脸。

  凌季恒见宋里正局促,还主动坐到他旁边,边跟他攀谈,边拆螃蟹。

  宋里正学着他的样子,慢慢掌握了技巧,迟疑地将蟹腿放进嘴里,稍微一咀嚼,就惊讶地瞪大眼。

  妈耶,这也太好吃了吧!

  跟油汪汪的大肥肉是两个极端,蟹肉没啥油水,却清甜有嚼劲。

  要形容的话,估摸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了,那就是鲜!

  这下,可算是认同了凌季恒的说法。也知道自己和村里人,错过了多少美味。

  “八月底到十月初,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要吃赶紧,错过这个点儿,可就得再等一年。

  不过这玩意儿性寒,不能多吃。尤其是孕妇,一丁点儿都不能碰。”

  宋里正表示记住了,打算忙完这段儿时间,就去河里抓螃蟹。

  今天的经历,给他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对凌家人更加佩服。

  “季恒,银宝说的极寒,确有其事?”

  尽管凌家人已经表现得相当明显了,可宋里正还是怀抱一丝妄想,希望听到否定答案。

  凌季恒也不正面回答,只笑笑:“咳,有没有吧,总要准备过冬的!”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倒是让宋里正更加肯定了。

  当天晚上就跟家里人说了这个小道消息,让家里人学凌家,加固房屋,上山砍柴,挑拣山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他吃得正香。

  一只螃蟹没多少肉,吃完根本不过瘾。

  宋里正也不好意思要第二个,搓着手离开,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看热闹的拦住了。

  “里正,那硬壳虫啥味儿呀,真能吃?”

  宋里正回忆一下凌季恒的提醒,跟他们说道:“能吃,不过只能蒸活的,死了的有毒。孕妇不能吃,还有啥来着,哦,不能多吃。”

  大伙儿吸溜一下口水,都想尝尝那雪白的蟹肉。

  可惜,凌家人没有大方地邀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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