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川省,蜀都市南郊,跑马山。

  一个无名乱葬岗,荒草凄凄,墓碑歪斜,寒鸦哀鸣,更添几分凄凉。

  一只可爱的野兔,原本还在草丛中蹦蹦跳跳的觅食,它不过是路过方寒身边,挨了他一下,便四肢一蹬,转瞬毙命。

  方寒此刻正蹲坐在一座塌了半边的坟冢旁。

  他面容隐藏在蓬乱的头发下,看不清具体年龄,约莫十五六岁光景,脸上蹭满了泥污,只露出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勉强遮蔽着瘦削的躯体,更像是一面在风中飘摇的破败旗帜。

  方寒抓起那只死去的野兔,指甲深深嵌入兔肉中,他毫无顾忌地撕扯着,将血淋淋的兔肉塞入口中。

  牙齿撕裂肌肉的声音,在寂静的乱葬岗显得格外刺耳。

  那被他咬过的兔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鲜活的颜色,变得灰白干瘪。

  “哎,造孽啊……”一个提着竹篮,装着祭品,前来上坟的大妈,她远远地便看到方寒的身影,不由得停下脚步,满脸不忍地望着他。

  大妈从菜篮里翻出一个白面馒头,她想走过去,将这馒头递给方寒,希望能给他一丝温暖。

  “别去!”一声低沉的呵斥,打断了大妈的动作,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大妈的手臂,阻止了她。

  中年男人身穿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惧,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意味:“这孩子邪门得很,你离他远点,小心惹祸上身!”

  大妈疑惑地转过头,不解地望着中年男人。

  “这孩子,生下来就克死了他妈。”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接着他爸不到一个月,也跟着去了。”

  大妈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馒头也掉落在地,滚了几圈,沾满了泥土。

  “他姑姑看他可怜,把他带回家养,结果呢?不到半年,一家老小,都没了!”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后来,他舅舅不信邪,觉得是那些人迷信,硬是把他接过去,结果……”中年男人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那……那他怎么不去福利院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在外面流浪吧?”大妈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福利院?怎么没送过?”中年男人苦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送了,刚去没几天,福利院就怪事不断。”中年男人回忆起那些传闻,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那可怕的景象就在眼前。

  “什么怪事?”大妈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她顾不得害怕,追问道。

  “他刚去几天,原本身体硬朗的院长,突然心脏病突发,差点就没抢救过来。”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年轻力壮的护工,突然就疯了,见人就咬,跟疯狗一样。”

  “还有个孩子,更惨,大半夜的,莫名其妙地从楼上摔下来,当场就没了。”中年男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大妈听得脸色惨白,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福利院的人都被吓坏了,哪里还敢留他?赶紧把他送了回来,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这孩子,也不回自己家,就喜欢在这乱葬岗上住着,风餐露宿的,跟个野人似的,一直到现在。”方寒一直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原本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此刻,他却缓缓抬起头,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说话的两人。

  一个神秘的图案,彷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在他的心脏位置若隐若现,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图案闪烁的瞬间,周围世界,都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所笼罩。

  那力量,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让周围草木,以肉眼可见速度枯萎,原本周围响亮的虫鸣也没有了声音。

  方寒那张沾满污垢的脸上,突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两排牙齿暴露在外,上面还沾染着血丝,在阳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芒。

  下一刻,方寒猛地站起身,朝着两人扑了过去。

  “啊!”大妈被方寒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竹篮也掉落在地,祭品散落一地,她顾不得其他,扔下竹篮,拔腿就跑,连滚带爬地朝着山下跑去。

  中年男人也同样撒开腿,没命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

  方寒停下脚步,并没有追赶,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两人仓皇逃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落寞和黯然。

  他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剩下的半只兔子,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他讨厌生肉的味道,那血腥味让他作呕,他也讨厌自己这身脏兮兮的样子,这让他觉得自己不像个人,更像一只野兽。

  他渴望干净的衣服,柔软温暖的床铺,还有香喷喷的饭菜,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对他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可是,他不能,他不敢拥有这些。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背负着厄运,他的亲人,所有对他好的人,甚至仅仅只是与他有所交集的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轻则生病,重则丧命。

  他就像一个行走的死神,走到哪里,伤害和死亡就蔓延到哪里,他无法控制,也无法摆脱。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他只能远离人群,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怪物,一个野人,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他只能躲在这荒凉的乱葬岗上,与死人为伴,与孤魂为伍,感受着这无尽的孤独和凄凉。他害怕,他孤独,他绝望,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仰望天空,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多想有人能告诉他,他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没有人能给他答案,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他只能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方寒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那啸声在空旷的乱葬岗回荡,久久不散,仿佛在诉说着他心中的悲凉和不甘。

  方寒猛地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了乱葬岗旁边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河。 方寒感受着水流冲刷过全身,仿佛要洗去他身上所有的痛苦与不幸。

  河水温暖,犹如母亲温柔的怀抱,让方寒那颗饱经沧桑的心稍稍安宁。

  他闭上双眼,任由自己沉浸在这难得的宁静中。

  那些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村民们厌恶的眼神,无端的谩骂,还有那冰冷的石头狠狠砸在身上的痛楚……昏昏沉沉间,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梦境再次浮现在方寒脑海。

  这次,梦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真实。

  梦中的他,不再是那个被世人唾弃的“瘟神”,而是一个高大威猛、宛如神祇般的存在。

  方寒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水池边,长身而立,衣袂飘飘,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

  他所到之处,邪魔退散,鬼哭狼嚎,正义得以伸张。

  无数生灵因他而获救,万千世界因他而安宁。

  方寒感受着梦中那种无与伦比的力量,那是他在现实中从未体验过的自信与骄傲。

  梦境中的方寒不再孤独,他有忠诚的伙伴,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他有挚爱的亲人,他们相濡以沫,彼此扶持; 他有敬仰他的亿万生灵,他们虔诚膜拜,奉他为神。

  方寒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渴望,他期盼,他希望这一切不仅仅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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