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掺和!回去再收拾你!”李翠芬火力全开,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叉腰骂道:“你把围巾给平平不就完了!哪儿来这么多事!”

  她还是分得清的——现在大部分家庭都是丈夫说了算,她骂陶安蓉,李扬旗可以看在亲姐弟面上揭过这一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但周洋打李朝评就不行!

  这可是李扬旗的亲儿子!

  周洋扫了她一眼,看向陶安蓉:“舅妈……”

  “别叫我舅妈!”陶安蓉也一肚子鬼火,冷笑道:“每年过来白吃白喝,现在对我和儿子又打又骂!哪儿敢当你舅妈啊?”

  就在这时,围观人群分开,李扬旗跟着一位医生走了进来。

  “你们是病人家属?”

  李翠芬扇着小手绢没说话,陶安蓉没好气地说:“是!”

  “病人长期饮食不调,你们是他的儿女吧?人老了得养……”

  话音未落,李翠芬就打断了:“医生!有什么病说什么病!别扯别的!”

  陶安蓉现在倒是和她站在了同一战线:“直接说结果!说的好像这病我们弄出来的一样!”

  医生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老人胃部有硬物感,疑似是肿瘤。”

  “胃癌?”几人连忙问道。

  医生摇头:“目前还不清楚是良性还是恶性,需要进一步检查……”

  “你等会儿。”李翠芬也插嘴:“你确定是肿瘤?不是吃多了?”

  医生都气笑了:“老人瘦成那样还吃多了,你们当儿女的有没有给她吃我都怀疑!”

  顿时,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多了起来,李翠芬针刺了一样站起来:“关你们屁事!谁养的找谁!真的是。”

  话音未落,周洋一把拉开她,走到医生面前:“你是靠按压胃部的手感?”

  这年代还没CT。

  医生点头:“目前只能这样,我建议你们去省城做进一步检查,那边听说有些新科技。”

  “明白了,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李扬旗阴着脸看向众人:“听到了吧,说说怎么办吧。”

  “别在外面!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次大家都没反对,进了病房各自落座。

  刚坐下,李翠芬就迫不及待地表态了:“妈生病了肯定得治,但得看家庭条件,我们家四个儿女,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陶安蓉都气疯了,声音瞬间高了三度:“我们养了十几年,十几年你们在乡下好吃好喝!临到头说没钱了!”

  “我就问你宅基地你要不要!”

  周洋听得心中冰寒,外婆还在这里,他们就开始讨论起身后事了。

  他没开口。

  因为他没有实力开口,有实力赡养外婆的是妈和舅舅,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

  李翠芬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声音柔了一分:“看你说的,我们又不是不想养,四个孩子啊!哪里抽的出钱来?”

  陶安蓉气笑了:“就是说你以后不准备出一分钱?还要分宅基地?你他妈好大的脸啊!”

  周振山难得闷声道:“宅基地是岳母的,又不是你说给谁就给谁。”

  周洋实在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忽然发现外婆的眼睛在微微颤动。

  她醒了。

  被自己儿女的诛心之语叫醒了。

  可她仍然没有睁开眼,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女难堪……周洋死死咬着嘴唇,再也忍不住了:“别吵醒外婆。”

  “你算老几啊!这事儿轮得到你开口?赡养老人你出过半分钱?”陶安蓉刚骂完,却发现李扬旗在不断拉她袖子。

  李扬旗满脸纠结:“你和一个小孩子争论什么?”

  他是真怕。

  他不知道周洋知不知道他的事,可周洋万一知道,但凡一多嘴,他的前途就完了!

  陶安蓉微张着嘴,见鬼一样看着李扬旗,忽然觉得对方如此陌生。

  李翠芬也愕然看着对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那个头都仰到天上去的弟弟……好像有点怕自家儿子?

  这怎么可能?

  “李扬旗,你真他妈是个软蛋!”陶安蓉恨不得一口啐他脸上,转身对着李翠芬说道:“我不管那么多,十几年不是白养的!”

  “要么拿两千块钱,要么宅基地归我!”

  李翠芬直接一口唾沫啐了上去:“少尼玛放屁!那是我妈不是你妈!”

  “十几年咸菜疙瘩你给老娘算两千?真的半点逼脸不要!”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好了……”

  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飞快地冲到床前,除了周洋没去。

  他冷冷看着这出闹剧。

  刚才吵翻天,忽然之间,所有儿女脸上都满是关切:“妈,好点儿没有?”

  “妈,我们要治病!哪怕卖房子都给你治!你别担心,啊。”

  外婆王桂英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目光从一个个“纯孝儿女”脸上划过,忽然长叹了一声。

  “呵……”

  她颤声道:“你们先走吧,我困了。”

  “妈……”李翠芬和李扬旗连忙说道。

  宅基地是人没死的时候才能用,人死了就啥都没了!

  他们巴不得王桂英现在就定下来!

  “出去!!”没想到,外婆陡然喝到:“都出去!!”

  “你们想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吗!!”

  两位儿女都吓了一跳,对视了一眼,连忙离开了。

  走到门外,李翠芬没和李扬旗说一句话,而是直接走到拐角,周平安正和周芸周雪躲在这里。

  “你们立刻回家。”李翠芬低声道:“去找找周洋有没有私房钱!”

  周雪真的不愿意,她怕被打,嗫嚅道:“哥的钱都是你拿着的,就五块奖学金,哪儿还有私房钱啊……”

  李翠芬手指狠狠戳了戳她脑门儿:“没钱哪儿来的雪莲?没钱还说给王桂英看病?你知不知道王桂英得的是胃癌!”

  “赶紧去!仔细点儿找!他那屋就那么大!把被子,枕头这些都多抖抖!”

  赶走几个孩子,她走到周振山身边,还没开口,周振山就闷声道:“治?”

  “哪儿治得起?”李翠芬扇着小手绢,她是真骂热了。

  “四个儿女要读书,我们哪儿来的钱!最多葬礼上咱们给点儿!”

  说完,她叹了口气:“我妈这辈子不容易……”

  “要是真治不好,我给她披麻戴孝,我这辈子是还不上她的恩了。”

  另一边,陶安蓉指着李扬旗的鼻子骂:“怂逼!软蛋!老娘算是瞎了眼!”

  “我告诉你!我们养了老太婆十几年,就是顿顿咸菜馒头都有上千块!你要敢答应分给那个泼妇宅基地,老娘死给你看!”

  李扬旗头都快炸了!

  他哪儿是怕李翠芬啊!

  他怕的是周洋啊!

  自己儿子脸上肿都还没消,他却不敢多问周洋半句!

  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周洋正在楼梯口等着他们,看到两人下来,他勾了勾手指:“舅舅,我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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