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判了无罪,当日就释放了。

  所有的供词在知府的判决文书面前,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狱卒解开他颈上套枷,谢二气定神闲地直起身,眼睛瞟向我的第一句话:“失望吗?”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样,我忍住了朝他甩一巴掌的冲动,默默退了一大步。

  “你能离远点么?”

  江昭棠嘴角弧度轻浅,神色淡然瞧不出喜怒,抬手将我拉至他身后,略有犹豫道:“谢二公子不觉得应该去洗漱一番么,汝与鼠何异?”

  谢二视线一瞬森冷,他盯着江昭棠的眼睛,笑意不达眼底,应道:“小少爷说的是。”

  “二哥!”谢珂喊了他一声。

  谢二脸色顿时乌云转晴,回过身,朝他露出醉意盎然的笑,唤道:“阿珂。”

  这两字如沐春风,硬生生被我听出了几分情意绵绵,百转千回,激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咋回事,喝了药都不管用,是睡得太少,所以神经衰弱,频发幻觉?

  “四弟,莹儿。”谢二在看到谢珂身后的两人时,嘴角笑意敛了几分。

  “二哥。”谢四唯唯诺诺,不敢看他。

  “法外狂徒,张三都要夸你难杀。”赵莹儿翻了个白眼,绕过他直接走向我,与之前对谢二的敢怒不敢言不同,她说她现在是钮钴禄·莹儿。

  “请你以后叫我张姑娘,”她两指捻着那张卖身契,昨日判决文书没有下来前,我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忐忑,思索了许久,就拉着她到县衙请县太爷解了她的奴籍,有谢家那两人的手印,一切都无比顺利。

  她昨日告诉我,留着这张纸等到在谢二判刑前撕给他看,但没想到出了偏差,他竟然能无罪释放,也幸亏这张破纸已经不再有效。

  “撕拉——”赵莹儿照旧将手中的纸撕开,不解气般又反复撕了几次,一手的纸碎被她又塞到布袋里。

  “你姑奶奶自由了。”

  谢二面色阴沉,看样子他很快就明白了她口中的自由是何意,他的目光从谢珂身上瞥开,慢慢看向谢四,语气微寒道:“四弟,你不是喜欢她么?”

  谢四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抬头直面谢二,“我希望莹儿高兴,只要她高兴,我可以做任何事。”

  “包括背叛我?”谢二咬牙笑道。

  谢四登时又不敢抬头看他了。

  “二哥......”

  谢珂眉宇微紧,站上前来挡住谢四,张嘴正要说,忽然听见后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略显严肃的声音响起:“兄弟之间哪里有什么背不背叛的。”

  我眼皮一跳,抬手扯住了江昭棠的袖子,他没有回头看我,而是顺势将我的手裹入掌心,手上温暖的触感令我安心了些许。

  那道声音是从县太爷以往下堂后回院的方向传来的,只见几个穿戴一致带刀的侍卫率先出来站在两旁,留出中间的那条道,有一人稳步走了出来。

  县太子爷大气不敢喘,赶忙下来走到旁边候着。

  谢四惊呼:“大哥?”

  是谢大?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袭锦衣玉袍,腰佩环式,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人是谢大。

  与我印象中穿着麻布衣,灰头土脸的健壮汉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谢大走上前,丝毫不嫌弃地拍拍谢二的肩,语气严肃:“四弟向来听话,若不是你有大错,他怎么会帮别人不帮你呢?”

  “大哥说的是。”谢二低眉应道,在谢大面前他收敛了全部的锋芒。

  “张妹妹,我没有管好自己弟弟,实在对不住你。”谢大看都没看赵莹儿一眼,直接转向我,微微屈身,语气倒是诚恳。

  “待会儿定然登门拜访,聊表我的歉意,不知尊翁在家否?”

  “不必,爹爹前几日就离开了,家里除了我和相公以外没别人。”我干脆拒绝,主要现在的家里跟个空壳似的,实在是招待不了客人。

  “你成婚了?”谢大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谢珂,“三弟我写信回来时,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聘礼准备了哪些,可有怠慢赵妹妹?”

  他还没说完,目光犀利地盯着谢二,道:“还有二弟,你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算计自己弟媳?”

  我:...这都是哪跟哪啊?

  谢二的脸黑了一圈,谢珂似乎也很尴尬,这话刚落下,他倏然红了脸,连整个耳廓都是红得像滴血,他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紧缩,大概是被大哥误会了感到苦恼。

  江昭棠捂着胸口,如玉的脸庞浮现淡淡的红晕,一副娇靥喘喘,握住的手收紧了两分,抿唇道:“娘子,我有些心悸,难受。”

  他身量本就高挑鹤立,如今无力地虚虚倚靠着我,像风一吹就倒了的模样。

  我赶忙抽出手扶住他,“怎么突然心悸了,走走走,我们先去医馆。”说罢,我又朝谢大道:“谢大哥,我跟相公先走了。”

  谢大呆滞住了,并没有应声,待我扶着江昭棠快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开口拦住了我:“等等赵妹妹,我带了医师,可帮你相公看看。”

  他的话一说完,起先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手持刀上前拦住我的去路。

  这是要强买强卖?

  我欲皱眉,手上突地传来暖意,侧头惊讶地看向身旁脸色有些发白的人。

  江昭棠神色泰然,拉住我的手,侧过脸向谢大扬眉,轻笑道:“那就有劳这位大人了。”

  在县太爷的提议下,我们浩浩荡荡地挤在了三堂县太爷的专用房间。

  江昭棠倚在床上,神色自若地伸出手让人把脉。

  医师抚胡子的动作停顿了下,眉宇微微皱起,像不死心再摸了几下脉搏。

  我心一慌,问道:“他怎么样了?”

  医师没有回我,而是抬头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早年间是不是生过场大病?”

  “是啊。”江昭棠脸色不变。

  医师再次抚了下胡子,道:“您的脉象混乱,内里阴寒,不过万幸您不是习武之人,只要不催动内力,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碍,好好调养便好。”

  “好,多谢了。”

  医师起身,面带微笑,朝谢大双手合拢:“殿下,微臣这就下去为这位公子开几副药。”

  得到谢大的点头,医师恭敬地退了出去。

  只有我手在颤,腿在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医师说的那两个字和我想的那两个字是一样的吗?

  能被称呼做殿下的,除了皇帝的儿子,还能有谁?

  “大哥他为什么叫你殿下?”谢四比较沉不住气,直接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谢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也算是变相地默认了这个称呼。

  外出认亲,还能认个皇帝爹回来,简直是话本里主人翁的人生际遇。

  “没想到大哥竟是皇子。”谢二倚在门框上,县太爷命人伺候他梳洗了一番,他换好衣物刚回来,正巧听到这些话。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好,依然是你们大哥。”谢大不打算一直扯着这个话题,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我身上。

  “张妹妹不是心系三弟么,怎的嫁给了旁人?”

  大哥你当着我相公的面问这些话,真的好吗?

  就在我脑子里疯狂编造理由时,江昭棠掩唇咳了两声,冲我这边抬起手,见状,我脑子里还未成型的理由抛到脑后,赶忙递过手。

  江昭棠拉住我的手,蜷了蜷手指,他稍稍仰头面向谢大,眼眸澄澈,含着丝丝笑意,语气不冷不热道:“当初,谢三郎心喜赵姑娘,我娘子自知姻缘强求不来,时间久了便放下了,与小生一见如故,招小生做了赘婿。”

  “赵姑娘?谁?”

  “是莹儿啊大哥,”谢四抢着回答,只要提及赵莹儿,他都异常积极,“您离家前买家里来的姑娘,您忘了吗?”

  谢大皱眉思索起来,想了好一会,才犹豫地反问:“是那个我买来给我们几人下崽的?三弟怎么会喜欢她?”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解,像在问人为什么会喜欢牲畜一样。

  听到这种话,我不觉皱眉,望向赵莹儿的方向,见她气得发抖,想发作又没法发作的样子。

  谢四看起来也听不得他大哥口中的措辞,随即皱起脸,不满道:“莹儿很厉害的,经商赚钱什么都会,不仅三哥喜欢她,我也喜欢她,不,我最喜欢她!”

  谢珂慌张地看向我:“我不喜欢!”

  “她在哪?”

  “在这儿呢。”赵莹儿走了出来,她牙都快咬碎了,但还是保持了得体的微笑。

  谢大目光像给物品估价一样,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她,最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说道:“如今你也不需要轮流给我们生子了,老三和老四你喜欢哪个,你可以选一个做......”

  “停!”赵莹儿抬手止住他,义正言辞地说道:“皇子殿下,我已经恢复自由身了,几天前我就搬出去住了。”

  “是吗?我记得你的卖身契在我房间的柜子下面,你是进去偷出来的?”谢大依旧紧盯着她。

  “我.....”

  “是我!”谢四急忙上前两步,挡住他的视线,“是我拿出来的,莹儿为我们家赚的钱,早就超过她卖身价了,她不欠我们什么,我希望她开心,想让她自由,大哥要骂便骂我吧。”

  看着谢四如此维护她,谢大倒也不再为难,或者说他如今也不屑为难,他扭过头扫过一屋子的人,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他最终叹了口气,看向我,“张妹妹你可知你父亲何时回家,我想亲自为我二弟的行为向张叔赔礼,他如此帮我们,二弟却做出这种事情,本应死不足惜,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亦有私心不愿他年纪轻轻便死去,实在对不住。”

  敢情是你恕他无罪的?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哪里还有不懂啊。

  谢二害的是我,该赔礼也是向我赔礼,不忍他年纪轻轻去死,所以我活该被他害吗?

  我想张口骂他,但他如今是皇子,有个掌握杀生大权的爹,而我上有远在京都还没有立稳脚跟的老爹,下有体弱多病柔弱不能自理的相公,我实在是不敢啊。

  我只能善解人意地扯着笑脸,道:“不必了谢大哥,我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过两日,我也要跟相公一起进京赶考了。”

  “你要走?!”谢珂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忽地叫出声。

  “映荷没跟你说吗?”赵莹儿像逮到了机会般,装作吃惊:“她几天前都跟我说了。”

  确实,赵莹儿搬出谢家那天,她不让谢四跟着,我就帮她将东西一起送到她经营的茶楼里,她跟我说打算把茶楼转让出去,然后离开这儿。

  我便也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谢珂眸光忽闪,满是失落,“为什么要走,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这可怜兮兮的样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自然是要走的,”江昭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松开了牵我的手,改成从背后双手环住我的肩,毛茸茸的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脖间,轻轻蹭了蹭。

  他气息带着药香,嗓音浅浅淡淡,有若风拂清泉响在耳畔:“小生比不上谢三公子,你身强体壮自是没问题,可我不同,没有娘子是万万不行的。”

  “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谢珂咬牙,似乎想上手拉开他。

  江昭棠本是虚胧罩的,见此,他的双臂环得更紧了,温热的气息扑向侧脸,只听他瓮声瓮气地唤我:“娘子~”

  想到他的身体,我急忙道:“家里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呢,谢大哥我和相公先回去了。”

  谢大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珂,在朝我轻笑道:“我们正好也回去,一起回村吧。”

  “不......”

  “好啊。”江昭棠笑得腼腆:“真是有劳皇子殿下了。”

  我不明所以,忍不住抬眼瞧他。

  说来,谢大与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印象里是个沉默寡言,待家人极好的大哥。只是不知为什么靠近他时,心里总是不太舒服,如今他又是皇子,与以前的身份大不相同,平头百姓如何能与皇族硬碰硬。他现在感念父亲对他的帮衬,对我和颜悦色,往后就不一定了,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不能的话就尽量离远些。

  江昭棠本在听医师的嘱咐,察觉我的视线,歪头向我隐秘地眨了下眼。

  罢了,他是个有主意的,反正我们也要离开了。

  皇子的马车就是气派,是上次林老爷那辆马车的三倍宽,前头也多了两匹马,只是除了赵莹儿不肯再回去以外,剩下的那一群人都在车内坐着,气氛属实尴尬。

  谢四坐他大哥身边低着头发呆,谢二紧挨着谢珂闭目养神。

  谢珂一直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看,江昭棠朝我这边挤,那样高大的人缩成一团,视若无人地躺在我的腿上。

  谢大有话没话地找我聊天,动不动就扯到谢珂身上,我不敢不应,只能硬着头皮回他,遇到实在回不了的问题时,只好打个哈哈哈糊弄过去。

  如:

  他问:“以前大家伙都开玩笑说你和三弟两小无猜,天生一对,你也嚷嚷着要嫁给三弟,怎么就嫁了旁人了呢?”

  我打哈哈:“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又如:

  他问:“若是有朝一日你独身,三弟也未娶,你们合伙过日子也不错,毕竟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嘛,你说呢?”

  我说你闭嘴。

  我打哈哈:“谢大哥您真会说笑。”

  但也幸好县衙离村子不远,很快便到了,我家离村口比较近,到拐角处,就拉着江昭棠率先下了马车。

  朝谢大道了两声谢后,挽住江昭棠的胳膊,便往家那边走去。

  “映荷。”

  我停下脚步,侧脸回看。

  帷幔被里边的人撩开,谢珂一手撩着纱帘,一手抓着窗沿,狐狸眼垂下与我视线相凝,迟疑半晌,他的唇微启欲要开口。

  “你......”

  手臂突然一沉,我忙稳住身体,扶好挂在我胳膊上的臂膀,视线成功被江昭棠吸引了过去。

  夕晖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柔和的光辉晕染轮廓分明的侧脸,就连眉睫也沾染了几分。

  江昭棠抬袖轻咳了几声,挽着我胳膊的手,轻轻拽了拽我的袖摆。

  他眼波粼粼,瘪嘴看过来:“娘子我好难受,回去歇会儿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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