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林夕梦又领养了一只学舌的鹦鹉。

  柳絮翻飞的年纪,那鹦鹉每天在窗口,学着小太监教它的吉祥话。

  “娘娘万安”

  “娘娘金安“

  “娘娘万福”

  林夕梦站在鸟笼前,摸了摸她的小爪子。

  “你这张巧嘴可真是厉害,真是巧了”

  “谁教你的,快赏他们”

  林夕梦让青青拿了几只大荷包,去赏赐那几个养鹦鹉的小太监。

  自己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青青很快回来,脸上带着笑,说那些人可高兴了,连连跪下给娘娘磕头。

  此时刘婕妤进来,说椒房宫的绿浮悬梁自尽了。

  “她怎么了?”

  刘婕妤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是个糊涂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娘娘也没苛待她”

  林夕梦想想也是,就吩咐:“按照规矩埋了吧,赏她家里一百两银子,也算是我替先皇后关照她了”

  “是”

  刘婕妤要离开,走到半路想起来还有一件事禀报。

  “娘娘,刘妃娘娘说想在宫里建个小佛堂,不知能不能?”

  “让尚宫局去办吧,刘妃娘娘一向礼佛祈福,皇上也不会不同意的”

  刘婕妤这才离开。

  林夕梦望着春日暖洋洋的阳光。

  “青青,你说我入宫几年了,今年几岁了?”

  “娘娘是十四岁入宫,现在已经快十年了”

  林夕梦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放在现代,也到了生育孩子最好的年龄,生理上心理上都成熟。

  这宫里确实太冷清了,缺个孩子。

  可是让她生,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逼自己,也不想让她将来的孩子再困在这一方牢笼里。

  哪怕当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她也希望她的孩子是自由的,是无忧无虑的。

  这深宫里太冷了,冷的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样逃离。

  所以她考虑好,还是不生了,永不改变。

  “娘娘也得为皇上想想,您若不生孩子,这江山给谁继承?”

  “您若生个小皇子,皇上必定立他为太子,绝不会辜负娘娘的”

  林夕梦目光转移,看着的脸。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你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真的喜欢这里还是以此谋生”

  “如果你可以选择,你愿意出宫嫁个平民百姓,还是愿意在宫里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青青明显犹豫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挤出一丝笑。

  “说娘娘您呢,怎么又牵扯到奴婢身上,奴婢身世卑微,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这辈子走到哪儿不都是主子说了算”

  青青苦笑。

  林夕梦摇头:“不,你要想一下”

  “万一呢?”

  青青终于勉强想了想,说道:“如果能选,我愿意……”

  她当然愿意出宫嫁给平民百姓,哪怕穷一点也没关系,两人凭借勤劳的双手,一定可以过得衣食无忧。

  起码想去哪儿去哪,想做什么不做什么?

  再生几个孩子,有男孩有女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永远不用担心哪天要被哪个主子惩罚,哪天犯了什么错被弄到暗房里受刑。

  可现实是,她一个底层出身的小宫女根本没得选。

  林夕梦又问。

  “你的家人这些年都还好吗?我也没怎么问过,都还好吧”

  青青脸色突然暗淡下来。

  “都不在了,走得不算早,父母双亲都是过了甲之年才走的,晚年也还好,没有缺吃少穿,算是衣食丰足”

  “那就好”

  林夕梦笑了笑:“宫里这么些年辛苦你了,如果你不嫌弃,就由我送你出宫去,你可愿意?”

  青青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娘娘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奴婢做错什么事了吗?”

  “您现在是贵妃,身边没人怎么能行,紫荆那丫头没心没肺的,怎么照顾得好您”

  林夕梦起身,抚了抚青青额角的发丝。

  “不用担心,紫荆我也会一并送出去的”

  “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我怎么能这么自私,耽误你们一辈子,都出宫嫁人去吧,好好过日子,生个孩子,将来也有个结果”

  青青还要说什么,被林夕梦打断。

  “你放心,嫁妆的事我包了,不会让你们操一点儿心”

  “不过有一点,夫君可能要你们自己选,嫁与谁我不管,唯有一点儿要求就是不能当妾,要当妻子”

  青青突然泪流满面,跪下说不舍得,不想走,想在宫里服侍娘娘一辈子云云。

  “谷雨和立夏挺好的,两个人也都起来了,再好好教教就不会比你们差,不用担心”

  青青知道主子大概是决定好了就不会改变,就跪下磕了三个头。

  临走,她频频回首说这些年对不住主子。

  林夕梦笑了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很早”

  青青的瞳眸肉眼可见放大,两手紧握在一起,不住往后退。

  “不可能,您怎么会知道,我瞒得那么好,从来不去皇上跟前,也从不传消息,您怎么可能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啊?”

  “从赵良娣那里开始,每每我遇到危险,皇上都能及时赶到,每次我到低谷期,或者做了什么事惹皇上不高兴”

  “他很快就会原谅”

  “原本我一个小侍妾是万般难出头的,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出头了”

  “说到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身边一定有皇上的卧底”

  “一开始我没有怀疑你,可惜后来身边人多多少少都离开,最终只剩下你,我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你”

  “不用怕,我不生气,反而还感激你”

  林夕梦亲自扶起青青。

  “要不是你,皇上不可能会这么了解我,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不论怎样,我都要多谢你”

  青青离开后,林夕梦又看了看门外正在叉腰训斥小丫头的紫荆。

  心里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地,竟浑身轻松。

  “都走吧,这里就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我不嫌弃,也不想出去,反正在哪儿活着不是活着?”

  ——

  福熙六年四月,青青和紫荆也离开,宫里更空了。

  不过林夕梦十分舒坦,歪在临窗的大炕上,一连看了三四天的话本,用的膳食也都不是现有的,都是她点了,描述完做法,御膳房的大师傅一遍又一遍试出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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