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老刘啊,别光喝酒,吃肉,来,吃肉!”忠勇侯那些一个大羊腿,一下子就塞进了刘城的手里。

  “这个香!老李最爱吃这个了,你试试!”

  “你个老狗!算你有品位!”李冲一把夺过忠勇侯手中的露月白,递给刘城,“试试这个酒,配上羊腿,一吃一个迷糊!”

  “好……好!”刘城手忙脚乱,左边看看忠勇侯,右边看看李冲,有些恍惚。

  “干!”一旁的火堆正热火朝天。

  “你们真厉害,那一手飞镖,比我们刺客营耍得还好,改天教教我们呗!”

  “对呀对呀,今天一起冲锋,刺激!”

  “那枪法,那剑法!”

  “还有你们今日那叫什么?火炮吗?唰唰的,漂亮!”

  “干!”

  “喝!”

  ……

  ……

  刘城看着自己带过来的人和九州军相处得很好,打成一片,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喧闹场面,眼眶热热的。

  他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回过神,李冲和忠勇侯二人正冲他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壶。

  他也举起手上的露月白,“干!”

  *

  江静檀站在远处,看着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放心下来。

  周逾白为她披上披风,轻轻搂住她。

  “怎么了?”

  “没事,就是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场景了……”江静檀在他肩头上蹭了蹭。

  “小鱼……”她想了想又开口,有些瓮声瓮气的语调暴露了她的心事。

  “我是一个很怪的人。”

  “看到现在的一切,我很开心大家能够接纳我的人,很庆幸刘叔他们能够快乐,但是又难过,只有他们……”

  “还有十万冤魂……我好怕最后,只有我还记得他们。”

  “一路上,有人说我错了,可我不能忘啊,我得带他们回家!”

  周逾白看着江静檀,她眼里是深深的悲伤,他知道,这一路上,别人的指责还是影响她了。

  人总是在受伤的时候,在追忆往昔的时候会想很多,会自我怀疑。

  那一句又一句的叛国贼,一句又一句的谩骂,在此刻,攻击着她暴露出来的脆弱。

  她也会怀疑,这世上的人,她曾经守护的人,是否都忘了,他们曾经的付出。

  “檀檀,我会记得。”

  “你,我,刘叔他们,每一个和江家铁骑交过手的人,每一个听过他们的人,都会永远记得他们的无畏。”

  “英雄会被铭记。”

  “即使每个活着的人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

  周逾白轻柔的声音搅在风里,传进江静檀的耳朵,传到很远很远。

  “等到一切结束,我会下旨公开季琰的罪行,替江家铁骑正名,天下都会记得他们。届时,大家也都会有更好的新生活。”

  “嗯。”

  一阵风拂过,吹动了两面立在一起的军旗,卷起了火堆的火苗,抚过每一位谈天的将士面庞,抚过相互依偎的璧人,最后吹响了幡帐上悬挂的风铃。

  叮铃叮铃……清脆悦耳。

  又是谁的回应呢?

  *

  江静檀在009的帮助下,休养了一日便可以自由行动了,生龙活虎的。

  但周逾白和其他人不放心,总盯着她,让她休息。

  江静檀担忧周逾白离开国都会引起动荡,结果听到了意外之喜。

  原禁军统领严峰,被他收入了麾下。好像是自上次点兵礼之后,他突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正常了。

  这一次,周逾白紧急出国都,是他打的掩护。

  如今,赵太师应当已经收到了自己的密信,在朝堂上公布了陛下御驾亲征的旨意,如此一来,便无事了。

  *

  “小将军,您给的图纸,基本都做出来了,末将带着兄弟们日日练习……”

  “您交代的事,我们……都做到了!”刘城来看江静檀,向她汇报着这段时间的成果。

  “刘叔……”江静檀望着多日未见的刘城,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幸不辱命啊!”刘城看着江静檀,回想着这一路的见闻,回想着昨日与忠勇侯等人聊天得知的事,眼眶湿润。

  明明应该是被护着的人啊……

  “小将军,您才是真的辛苦了!”

  江静檀冲他笑笑,“无事。”

  “对了,将军,我派了小队人马护送夫人在后面慢慢来,算算时日,应当是这两天了。”

  “真的!那太好了!”江静檀有些激动,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娘亲了。

  等她来,这里也处理妥当了。

  刘城走后,江静檀也出了营帐,朝着关押季琰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又遇到了忠勇侯等人,他们先是围着她一顿有的没的的关心,而后又结伴去找刘城了。

  江静檀望着忠勇侯的背影,竟觉得他比初见时精神头好多了,像是年轻了不少岁……当初不少勋贵子弟都离开了军营,倒是他儿子田籍,这个曾经最大的刺头留了下来。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硬生生地扛住了从未体验过的艰苦训练,如今也是一名合格的战士,得到了军营中众人的认可。

  他脑子灵光,行军打仗灵活,江静檀有意培养,进步得很快。此次出征,他的战功当是可以得个军职的。

  田家这个侯爵,有人可继了……

  听周逾白说,国都的两个校场也好了起来……江静檀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关押季琰的地方。

  凶营的人在外面守着,见她前来,抱拳行礼后直接放行。

  推开门,季琰蜷缩在阴暗潮湿的房屋一角。昔日的君王,如今沦为阶下囚,是未动刑的,但多日的精神折磨,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的面容憔悴,双眼凹陷,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原本华贵的衣物如今松松垮垮地挂在他消瘦许多的身躯上,仿佛随时都可能掉落,头发散乱。看到来人,他缓慢地偏过头。

  一国之君,在困境时竟然毫无风度。

  江静檀只冷冷地看着,她以为自己会笑,真到了这一刻,竟做不出表情,只有深深地悲哀。

  “季琰……”

  “江静檀!”他看清来人,突然暴喝,连滚带爬地靠近,死死盯住她,眼里满是怒火。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竟帮助外人辱我至此!”

  “呵……你到底是有多大脸面?你害我家人和将士,是哪门子的信义?”

  “治国无能致使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我推翻你,又有何不妥?”江静檀眼神冷漠,抬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我还就辱了,又怎样?季琰,是你自己要送上门的啊。要是好好呆在国都,没准儿为了顾全大局,我还真没办法这样对你呢……”

  “我……”

  “怎么?难过了?接受不了了?没事的,你的好臣子们到现在可都没有传信要救你哦~”江静檀扯出一抹笑意,说出的话讽刺至极。

  季琰坐在地上,有些呆愣。

  “别怕,现在我还不会杀你。”江静檀走了两步,用剑挑起他的下巴,“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等到我们攻入国都,等待你的,才是最终的惩处。”

  “不,不!你不能杀我!江静檀,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我弟弟季豫替你挡箭,你如何能活?你害死了他,还想杀了他哥哥吗?你怎么对得起他?”

  “害他的从来不是我!是你!”

  “他早就发现了你的罪行,因着你是哥哥,心软未揭穿,愧疚之下才上了战场,却没想过,你不仅切断粮草,最后竟还出卖边防图!”

  “是你亲手切断了他的后路。”江静檀用剑刺破了一点他脖颈的皮肤,不致命,却吓人。“季琰,你自私自利,出卖大家的时候,何曾想过他半分?我将他棺椁送回时,你又何曾真心实意为他伤心过?”

  “现在想起他了?要脸吗?”

  “季琰,最对不起他的,是你自己。”

  “我是做了这一切,我认。他怪我也罢。若将来有一日,在黄泉相见,我会诚心地向他赔罪。”

  江静檀收回手中的剑,眼中满是痛意,“届时,我也会押着你,去向我的父兄,向我江家十万将士,谢罪!”

  “季琰,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不再看坐在地上失魂的人,转身离开。

  周逾白在门外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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