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都能找到对象?就这?”◎

  这是第一次, 苏青时感受到所有矛头对准自己的滋味。

  不在意旁人目光是一回事,可被误解又是另外一回事。宁荞和傅倩然已经够幸运的了,原本只需要招一个人的岗位, 最终袁校长为她们开了先例, 都已经风光到这份上,却还是对她咄咄逼人。

  “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咱们大院怎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刘丽薇一脸鄙夷地摇摇头。

  刘丽薇这人, 平日里不讨喜,可毕竟人家当过老师, 有时候脑子转得还是快一些。这会儿其他婶子们一听, 不由又想起前些天她说的那番话。

  苏青时装作不经意地告诉她婆婆,傅政委给闺女开了后门, 这样一来,就算她最后没得到这份工作,其他人也不会笑话,相反还为她感到惋惜,一个小姑娘远嫁海岛,没有什么可依靠的,连个为她出头的人都没有, 受到委屈也只能忍了。

  至于傅政委那边,就算他闺女真成了军区小学的教师,也不光彩, 明里暗里总会有闲言碎语冒出来, 说傅倩然自身没有实力, 靠的是一个在部队里当大官的爹。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军区小学出的告示, 红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每一轮的分数都有出处,朱老师甚至还能硬气地表示,如果苏青时同志还有疑虑,大可以和校方当面对质。

  大院婶子们吃亏在过于朴实,没将苏青时想得太阴暗,现在从头到尾想了一番,实在是不敢置信。唐副营长家媳妇的心,怎么就这么黑?

  朱老师前头都说了,原本没打算将每个同志落选原因的告示贴出来,只是一气之下,为了自己的学校正名而已。如果她真没贴,所有人不就着了苏青时的道了吗?

  “咱们军区大院的领导多了,有些人的子女能考上高中,有些人考不上。有些人的子女有本事进正经单位,有些人的子女到现在还只是在单位当临时工。大家分明是各凭本事,你倒好,给全部的干部子女身上泼脏水。”

  “领导干部们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你大可以去举报,怎么能在背地里中伤别人呢?”

  “你这人的心思真毒,敢情谁考上好高中、好单位,都是靠关系,就你一个人清清白白!”

  朱老师刚才就觉得苏青时这人古古怪怪的。

  这会儿见大院里所有军属都被惹急了,而对方仍不服气的样子,心底更憋气。

  造谣没有成本,如果所有人都在外边胡乱诋毁他们军区小学,对学校口碑与声誉的影响简直是太大了。

  “苏同志,袁校长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朱老师意味深长道,“那天面试后,你说丢了自行车钥匙,特地跑回会议室拿,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整个会议室里亮堂得很,地上有没有钥匙,一眼就看得出来。袁校长说,你的人生还很长,一次失败的面试经历而已,吸取经验教训,下回还能再接再厉。可如果,你不把心思用到正道上,这路走歪了,将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朱老师这话说得很重,话音落下,她没有再逗留,转而望向宁荞和傅倩然。

  “宁同志、傅同志,通知我给你们带到了。”朱老师语气缓和,笑着说,“请下周一早上九点,准时来我们学校人事处报到。”

  等朱老师走了,大院里的人,说话就更不客气。

  “还自行车钥匙呢,你哪来的自行车?”

  “睁着眼睛说瞎话。”

  “上回扎别人的自行车轮胎,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眼红了……”

  苏青时的耳畔充斥着责骂声。

  她目光冷然地望去,一张张或肥胖、或瘦削,或丑陋的脸上,满是刻薄的神情,就像是如果不瞅着这机会阴阳怪气几句,便亏了似的。

  她们说的话太难听了,她的脑子嗡嗡作响。

  大院里热闹得紧,白主任一开窗便暗道不妙,立马去隔壁找骆书兰。

  “你说什么?我闺女当上军区小学的教师了?”

  “这不是重点,院子里都乱套了,咱们先去——”

  “我闺女真成老师了?”骆书兰面露喜色。

  白主任都要气笑了:“是是是,倩然和宁荞都通过学校面试了。”

  “两个?不是说只招一个吗?”骆书兰仍旧美滋滋的。

  白主任:……

  “我去喊晶梅。”

  骆书兰乐得眉开眼笑,快步往扎堆的人群走去。

  转眼就看见唐副营长。

  唐鸿锦这一趟出远门,一去就是七八天时间,回来时风尘仆仆的,还拉着两个小不点。

  俩孩子三四岁的年纪,小脸是粉雕玉琢的精致,眨巴着眼睛到处看,懵懂天真,又有些怯懦。

  此时的他,多少已经猜到苏青时那边出事了。

  他恨不得立马冲进人群护着媳妇,可一对双胞胎仰着脸蛋,快要被这陌生的环境和争吵声吓哭。

  “舅舅先带你们回家。”唐鸿锦温声说了一句,牵着俩孩子赶紧往家里走。

  房门刚打开,唐母立即迎上来。

  她的眼睛骤然通红,一把将两个孩子拥住。

  两个孩子,是真的受罪了。

  他们的父母是双职工,夫妻俩都在制药厂工作,工资高,还体面。可偏偏俩口子都有上山研究那些古怪药材的爱好,那天上了山,就再没回来过。俩孩子没了父母,被家里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以及三姑和三姑父当皮球一般踢,折腾到现在,原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蒙了尘,灰扑扑的。

  他们还这么小,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被姥姥搂进怀里时小心翼翼,脊背僵直。

  唐母忍不住,苍老的脸上布满泪痕:“别怕、别怕,咱们到家了。”

  唐鸿锦也红了眼眶,用手揩了揩眼角,转身开门。

  可忽地,他看见母亲猛然站起,快步向大门走来。

  唐母双臂张开,严严实实地挡住大门:“你不能去。”

  “妈,青时还在外面。”

  “就是因为她在外面,你更不能去。”唐母说,“你媳妇这次犯了错误,而且是错大发了。你非要上赶着和她一起挨骂?”

  “妈——”

  “让她自己解决,指不定别人就当成家长里短的事,念叨念叨也过去了。但如果你也去了,事情传到部队领导耳朵里,他们怎么看你?”唐母越说越激动,厉声道,“你不要自己的前途了?”

  唐鸿锦沉下脸:“妈,媳妇是我自己娶回来的,我要护着她。没理由她被人欺负到墙角跟了,我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您放心,出什么事,我自己负责。”

  “差不多行了,反正我一定要去,别在孩子们面前纠缠,免得吓到他们。”

  话音落下,唐鸿锦轻推开母亲的手。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唐母神色黯然地听着军靴踩在地上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沉重地敲进她的心底去。

  一对双胞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唐母强颜欢笑,走上前去:“饿了吧?姥姥给你们做一碗鸡蛋羹。”

  两个孩子不出声,抿着小嘴,吞了吞口水。

  像两只小馋猫。

  唐母慈爱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一人一碗。”

  -

  苏青时闷声不响。

  她轻咬着唇,倔强地看着面前一张张面孔,忍着鼻酸,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些人说的话,太尖酸刻薄,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可她不是这样的。

  过了许久,苏青时颤抖着声音说:“没有好好念过书,是因为在我们那个村子里,能念书的女娃本来就少。我一直在争取,念完了小学,升上初中,课程很难,可我学习成绩优异,是公社中学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后来家里不同意我再念书,想方设法去学校闹,就连班主任都拗不过他们,劝退了我,整个过程中,我已经尽力了。你们仗着自己出身好,嘲笑没有没有文凭的人,又有多高尚?”

  平日里,就算有人善意与苏青时打招呼寒暄,她也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冷淡得很。谁都没听她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为了不让闺女念书,跑到学校里闹,这对于十多岁的初中生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世这么可怜,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

  苏青时话音落下,看见不远处董晶梅的身影。

  她转而望向宁荞:“所以没有文凭可耻,活该被你们看不起,是吗?”

  苏青时深吸一口气,仇视地瞪着她,又质问:“没有文凭就丢人,就活该去死吗?”

  “没念过书的人,连争取好工作的机会,都不配得到吗?”苏青时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宁荞:?

  柿子光挑软的捏,是她看着最弱吗?

  “算了算了,也没多大事。”

  “苏同志这会儿也不好受,就别——”

  “没有文化不可耻。”宁荞平静地打断想要打圆场的人,说道,“不丢人,不必去死,也不是不配得到竞争工作的机会。”

  “我从前生活的职工大院,大把没有文凭的人,也不像你这么寻死觅活的。”她继续说,“你得到了竞争工作的机会,有实力的通过面试,没实力的自然落选。你也说了,课程很难,学习不容易,高中也不是人人都能上的。怎么在你口中,我们有文凭的,就像是走了捷径呢?”

  苏青时怔了一下。

  大院里刚才还在同情苏青时的人,这会儿终于回过神。

  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抨击所有人,大家伙儿也是糊涂了,居然被她牵着走。

  还得是宁荞思路清晰,语气轻柔而又有力量,四两拨千斤地,重新切中要领。

  否则,就真要被苏青时绕进去了。

  “你在背后捅人刀子被拆穿,是非不分,难道还指望大家夸你吗?”宁荞疑惑地问。

  “说得好!”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

  董晶梅走上前:“自己做错了事情,非但不道歉,还搞得自己像是可怜虫。是宁荞欠你的?倩然欠你的?”

  “咱们之前大院也有去找工作的,谁都想吃商品粮,正式单位招人要考核,没通过的,难受归难受,回家做好准备下次再试,怎么你就这么多事?”董晶梅脾气火爆,嗓门也洪亮,说话不带拐弯抹角的,直接没好气道。“讽刺宁荞教不好自家小姑子,讽刺倩然靠关系走后门,怎么就你最清白呢?没文化就能在背地里暗戳戳做些小动作了?别成天怨天尤人的,说文化人嘲笑你,我连小学都没念过,靠扫盲班认了几个字,咋不见别人来嘲笑我?”

  这些话,大院里其他人压根就说不出来。

  宁荞和董晶梅,简直是大家伙儿的嘴替。

  江家弟弟妹妹们都一愣一愣的,听小嫂子说话时,心想还是得念书,只有念够了书,以后跟人家吵架才不会被带沟里去 。但等到董主任一来,听她说话时,仨孩子就又松懈了,其实念不念书都一样,能把话说明白,一样铿锵有力!

  不少人附和起来。

  苏青时已然哑口无言。她强大的自尊心,无法承受这一切,可脑子却像是裹上浆糊,无法回击。

  唐鸿锦赶到时,看见苏青时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承受着所有人的攻击。

  明明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却还是直直地站着,他的心一紧。

  苏青时抬起眼,与他对视。

  她心头一颤,下一刻,垂落的手被唐鸿锦握紧。

  他不回头,踏着身后的闲言碎语,毫无顾忌地带走苏青时。

  傅倩然望着这一幕,又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个男同志。

  她扯了扯宁荞的手,有点羡慕地说:“你看他们,好恩爱。”

  宁荞:?

  甜宠文毕竟是甜宠文,原剧情对男女主的感情着墨极多,被歌颂的神仙爱情。

  “有什么恩爱的,这也值得你羡慕。”骆书兰宠溺地瞪闺女一眼,“你手上这红纸,让妈看看。”

  等到真真正正看见红纸上自己闺女的名字之后,骆书兰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想不到,这丫头还有点能耐,真当上老师了!

  再一看红纸上还有宁荞的名字,骆书兰也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这大院里,有不少军人媳妇,可她最喜欢的,就是江家新媳妇。自己闺女和江家新媳妇走得近,她放心。

  “走了?唐副营长就这么把他媳妇带走了?”

  “也不说帮他媳妇道个歉了,就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以前还觉得小唐这人挺好的,我还差点把我远房小表妹介绍给他呢。”

  “唐副营长就是有点优柔寡断,磨磨唧唧的,不过当丈夫没话说,多护着媳妇。”

  “呸,还没话说?他这护着媳妇都不过脑了。”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呗……”

  江果果吃够了瓜,去拉宁荞:“小嫂子,回家啦。”

  宁荞垂下目光看她:“你怎么还在?”

  江果果挠挠头:“正要回去写作业呢!”

  -

  宁荞有工作了,这事江珩刚进家属院就立马听人说起。

  大院婶子们的赞美声就没提过,小姑娘刚来海岛,靠自己的能耐就把工作落实下来,天大的出息。

  “多少人犯愁,挤破头都想进家属工厂,宁同志就随随便便报个名,居然直接成了军区小学的老师。”

  “咱们这儿小学教师是有军区补贴的,听说工资不低。”

  “真能干啊!”

  “好了好了。”白主任笑道,“就别夸了,要不一会儿小江得不好意思。”

  婶子们直直地望去。

  哪里不好意思了?他听得有滋有味,都不急着走,很赞同呢。

  江珩还在听大家说着自己媳妇的好话。

  等抬起眸,婶子们憋着笑意,眼神揶揄。

  “哪里哪里。”他想着自己爷爷平时谦虚时说的话,摆了摆手。

  白主任:……

  小江同志还是太年轻,装谦虚都不太像。

  屋子里,三个孩子们正和他们小嫂子一起在厨房忙。

  准确来说,是江奇在忙,江源和江果果则负责一起把小嫂子赶到客厅去。

  大哥说了,小嫂子身体弱,不能干脏活、累活、重活来着!

  好不容易,江源和江果果终于将小嫂子哄到客厅。

  厨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成为江奇的天下。

  他拿着大锅铲,灵活将锅铲在指尖打了个转,“哐当”一声往大锅里拨弄。

  在厨房里忙活的江奇,简直是如鱼得水,那滋味,可比学习要有乐趣多了。

  今天小嫂子找到工作了。江奇不由也想着,长大之后,他会做什么工作?

  有没有机会成为一个厨师?

  江奇捏了一小撮盐巴,丢进锅里。

  锅里分明没有放太多油,可这盘青菜,却被他炒得油汪汪的,色香味俱全。

  江奇越干越起劲。

  上辈子他有没有成为一个出色的厨师?这事,只有大哥知道!

  “我还是进去帮忙吧。”宁荞说。

  “不用,你就在这儿歇着。”江源整个人挡在宁荞身后,两只胳膊摊开,说严防死守都不为过。

  “那我一会儿洗碗?”宁荞问。

  “不行,我洗!”江果果用力摇头,又补充,“还有二哥和大哥一起。”

  开门进来的江营长:……

  真是个好妹妹,干活还不忘给不在场的大哥指派任务。

  宁荞咕哝道:“哪有干吃饭,不干活的,这多难为情。”

  “ 小嫂子都有工作了,干什么活儿!”

  “还没开始上班呢。”

  “所以你得养精蓄锐呀!”

  宁荞正说着话,听见脚步声传来。

  抬起头,是江珩回来了。

  江源和江果果的思绪又飘得好远,说着小嫂子上班的话题。

  小丫头可开心了,虽说她放学的时间不一定能凑上小嫂子上班的时间,但早上出门上学总能一块儿去。

  “小嫂子骑车,你走路,你们怎么一块儿去?”江源瞥她。

  “车后座还能坐人,让小嫂子载我!我们班的同学一定会很羡慕的。”

  “小嫂子载不动你。”

  “谁说的?”江果果鼓起脸颊,“那我今晚少吃点肉。”

  宁荞失笑,再看一眼备受冷落的江营长,更想笑了。

  他都回来好一会儿了,弟弟妹妹都没发现,压根没搭理。

  “你回来啦。”宁荞很给面子地给了江同志一个台阶。

  江珩的眼底染了笑意,点点头:“回来了。”

  话题到这里,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可她刚要收回视线,又发现,江珩非常期待地望着自己,等待后续。

  宁荞只能上道地问:“累吗?”

  江珩:!

  媳妇好体贴!

  -

  唐鸿锦在苏青时最难的时候出现,不顾及周遭所有人的看法,义无反顾带她离开,确实打动了她。

  苏青时从前有一个对象。

  她一直惦记着他,午夜梦回想起,时常泪流满面。这一切,唐鸿锦都知道,却从来没有在意过。

  房间里,唐鸿锦将她拥入怀中。

  “没事,都过去了。”他轻声在她耳畔说,“找不到工作就不找,我的津贴高,家里没有负担,不需要你去补贴家用。你就只需要待在家里,可以种花,可以看书,开开心心地过,好不好?”

  婚后几个月,他们很亲密,心却离得很远。

  苏青时自顾不暇,没有设身处地为身边人考虑过,可今天,就是在那一刹那,她忽然开始反思自己。

  她不能一遍又一遍将他推开。

  “这件事,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什么影响?”唐鸿锦愣了一下,忽地意识到她在关心自己,心跳的速度加快,将她搂得更紧,“没关系的,大院里的婶子们话多,等过几天有新鲜事了,自然就会把你这件事忘了。至于傅政委和书兰姐那边,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到时候我好好去向他们道个歉,他们不会为难我。最重要的是你,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心中的包袱,好吗?”

  苏青时点点头:“两个孩子呢?”

  唐鸿锦牵她出屋。

  客厅里,两个漂亮小孩拘谨地坐着,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破旧,一见到苏青时打量自己的眼神,连忙紧张地望向姥姥。

  唐母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团团圆圆,这是你们舅妈,快喊人。”

  他们同时开口,小奶音怯怯的:“舅妈。”

  苏青时“嗯”了一声,冲他们招招手。

  两个孩子怕生,不敢上前。

  她也没强求,只是说道:“这名字不好,听起来像讽刺。”

  唐母的眉心又拧了一下。

  她牵着俩孩子的手出门:“走,姥姥带你们出去转转,熟悉一下大院的环境。”

  -

  晚饭是江奇安排的三菜一汤,有菜有肉。

  江家孩子们从小失去父亲,也没有母爱的温暖,不过在吃穿上却从来没受过苦。过去在老家,爷爷给他们吃好的穿好的,来到海岛,大哥也很大方,给他们买文具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整个大院的孩子们都羡慕他们。

  再到现在,大哥将票和存折都交给小嫂子,小嫂子不太会管钱,索性让江源和江奇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俩半大小子没试过被人这么信任,到最后,居然成了家中会过日子的人。

  这会儿,江奇告诉大家,自己这顿花了多少钱。

  江源拿出小本子,上面记着账。

  倒让宁荞看得一愣一愣的,莫名熟悉。

  俩孩子颇有她妈妈的当家风范!

  江珩一脸欣慰。

  孩子们长大了,不再需要大哥操心。

  他难得夸了夸兄弟俩。

  江源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大哥,你怎么了?”

  江奇还在盛汤,汤勺舀进来的肉沫重新掉回大碗里,讷讷道:“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宁荞扫江珩一眼:“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大哥在夸你们呀!”江果果嘴巴里的米饭越嚼越香甜,陶醉地弯了弯嘴角,“真好吃。”

  江源和江奇悄悄对视。

  大哥怎么会夸他们?肯定是阴谋。

  “跟你们说件事。”江珩低声道。

  江源和江奇露出会心一笑。

  果不其然,大哥有求于人。

  “我过两天要出任务,最多离开半个月。快的话,十天就能回来了。”江珩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好好写作业。”江果果激动道。

  “不能打架。”江源接上。

  江奇的眼睛都在发光:“一定要去上学!”

  江珩:……

  他不在,弟弟妹妹们是真高兴。

  江营长不再看这些小没良心的,转而望向宁荞。

  但宁荞她……更没良心。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宁荞问。

  她记得,在原剧情中,他们聚少离多,江珩是常年不在家的。

  “不想我回来?”江珩没忍住,沉声问。

  语气还有些黯然。

  宁荞的唇角不自觉翘起。

  弟弟妹妹们不像原剧情中那样成天赶她走,所以她并不担心江珩离开之后,自己的日子会变得难过。

  她以为他离开或是留下,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可实际上,当得知他要出任务,她有一点点的失落。

  兴许是因为,习惯了热热闹闹的家。

  习惯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江珩怕了宁荞的不解风情,直接换了个话题。

  他叮嘱江源和江奇,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不准惹小嫂子生气、不准因在校胡闹被请家长。

  江果果都快要感动哭了。

  这一次,大哥居然没有警告她,天大的进步!

  “还有,要保护好她。”最后,江珩看了宁荞一眼。

  “没问题!”

  宁荞低头吃着饭,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深。

  她是小嫂子,理应是她保护他们才对。

  但无论如何,被惦记着的感觉,真的不赖。

  “对了,大哥。”江果果问,“什么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哪里听来的?”

  “下午邬姨说的。”

  大院里邬姨说苏青时和唐副营长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江果果听不明白,但对于一些没用的知识,她可好学了,记在心底,等回来问大哥。

  这会儿大哥答不上来。

  江果果摇摇头,看来大哥也不是很博学嘛。

  “小嫂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该怎么向一个九岁的小孩解释?

  宁荞也一时失语。

  “这都不明白。”江源说,“俩口子都是睡一个被窝的,只要结婚了,就是睡一个被窝。”

  江珩:……

  他们半懂不懂的,想制止,又不知道以什么理由。

  “那我们小嫂子和大哥怎么不睡一个被窝?”江果果问。

  “你忘啦!”江奇说,“上辈——”

  他还没说完,自己先呆住了。

  全场氛围由刚才的温馨,转为诡异的沉默。

  江奇的舌头都快要打结,支支吾吾道:“楼上露台被子该收了。”

  “一会儿我和二哥去收!”江果果松了一口气。

  宁荞没注意听,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到该怎么解释:“大概意思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刚说完,她狐疑地望着江珩:“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脸红什么?”

  江珩闷声道:“我没有。”

  “你有哦。”

  “我、没、有。”

  弟弟妹妹们看得可起劲了。

  再这样下去,小嫂子要把大哥给逼急啦。

  -

  等到周一,宁荞和傅倩然就该去军区小学报到了。

  这些天,傅倩然从早到晚自由自在地往外跑。

  骆书兰成天见不到人,好不容易吃早饭的时候和闺女说几句话,问道:“倩然,你最近是不是交什么新朋友了?”

  傅倩然低头啃包子,一口塞进嘴巴里,含糊道:“哪有什么新朋友。”

  “可是——”

  “妈,我到点上班了!”傅倩然背上包,“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

  她去车棚骑了自行车,上宁荞家喊人。

  初次上班,两个人都没经验,傅倩然倒是事先向人家打听过,一整个包里装的都是“生活用品”。

  准备就绪,傅倩然蹬着自行车到宁荞家门口,喊她一块儿出发。

  等宁荞出来,她问:“果果呢?”

  “我们第一天报到,比较迟,果果已经先过去了。”

  傅倩然“哦”一声,打开包,一一介绍自己带的装备。

  宁荞听得仔细,犹豫着问:“学校里没有纸和笔吗?”

  傅倩然:……

  有吗?

  她淡定地合上包:“我还带了杯子呢。杯子是一定要带的,要不然会渴一整天。”

  而后,她看着宁荞“嗖”一下跑回屋拿杯子。

  “我的包呢?”宁荞拿了搪瓷杯,在屋里干着急,想起挎包好像在行李箱里。

  等找出来,得耗不少时间,现在来不及了。

  傅倩然接过她手中的搪瓷杯,从兜里拿出一根皮筋儿,往杯子的把手上一系。

  宁荞有不好的预感。

  直到傅倩然将搪瓷杯拴到她的裤腰带上,预感应验了。

  拴着搪瓷杯去报到,看着怪傻的。

  两辆车在大院里驰骋。

  宁荞的劲儿没傅倩然大,骑得慢,好不容易追上:“我的搪瓷杯,不能放你包里吗?”

  傅倩然“噗嗤”笑出声,这软软乎乎的语气,让人很难忍心……

  但还是无情地捂着自己的包,继续骑得飞快。

  深秋,天气凉了些。

  但清晨阳光明媚耀眼,照得人的心暖融融的。

  甚至同时,像是照亮前方的路。

  可傅倩然在原剧情中出的意外,却像是一道潜藏在深处的阴影。

  “快点啊!”傅倩然回头,腾出一只手,招了招,车头晃动。

  “你小心点,别摔了!”宁荞追上去。

  宁荞和傅倩然到了军区小学的人事办。

  她俩先办入职手续。

  “宁老师、傅老师,你们一会儿去一趟袁校长办公室。”

  两个小姑娘听见这稀罕的称呼,心里美滋滋的。

  还真成老师了。

  袁校长对两位同志都是真正的欣赏。

  教师和后勤人员相比,待遇要更好,也更有发展空间。按照袁校长的意思,两位同志刚入职,若是分别试一两节课,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因此,他让傅倩然先担任两个月的小学二年二班教师。而宁荞,她确实没帮助江果果提升学习成绩,校方对她有顾虑是正常的。

  “班级学生人数太多了,等到年后,我们可能会按照学习成绩给他们分批,再开一个班级。”

  “两个月的时间,”袁校长说,“宁老师,如果你能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帮江果果提升期末成绩到班级前二十,年后新开的班级,就交给你。”

  宁荞接下了任务。

  上升到前二十名而已,听起来不难。她自己小时候,可都是考全班第一的。

  -

  放学时,江果果接到噩耗。

  小丫头幽怨道,“你知道我们班有多少人吗?”

  “多少?”

  “七十三!”

  宁荞拍了拍她的肩膀:“尽力吧,没关系的。”

  江果果用力摇头:“有关系!”

  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可不仅仅关乎她个人的荣辱。

  还和小嫂子的工资挂钩。

  她好歹是上过两辈子学的人了,哪里能没有进步。

  江果果痛定思痛,拉着小嫂子回家学习去。

  可姑嫂俩刚到大院门口,看见大院外的榕树后,有两道难舍难分的身影。

  “小嫂子,那不是倩然姐姐吗?”

  “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呀?”

  与此同时,江珩背着行囊,和战友一同出发。

  军车由清安军区出发,经过家属院门口。

  驶出老远,贺永言忽然使劲揪着江珩的胳膊:“你看见没?你快看那是谁!”

  江珩拍开他的手。

  贺永言扒拉着车里的把手,脸贴着车窗玻璃,高挺的鼻子都快被挤成饼。

  “是傅政委的闺女!是她吧?”

  “你说傅政委他闺女才多大?二十岁,处什么对象?我二十五岁还没处对象呢!”

  江珩顺着贺永言的视线望向车窗外,眸光一沉。

  许多记忆会因特定的契机而复苏。

  他想起上辈子,傅政委为所谓老傅家的脸面,掩盖了闺女自杀的真相。

  贺永言痛心疾首——

  “那男的哪点比我强了……”

  “就这都能找到对象?就这?”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蘅诗 8瓶;鸭鸭、噗噗金珼珼 5瓶;麦芽糖 2瓶;静音微微、满地跑跑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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