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八卷 千千结:第57章:我是棉花糖

  一直没动静的小猫叫了起来,微弱的声音在雨天里显得格外凄凉。萧暮雪泣不成声,眼泪滴落在小猫的嘴上。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像是十分满意这个味道。舔完眼泪,她便一声不吭,却又突然伸出小小的爪子抓住萧暮雪的衣服,像是抓着自己的依靠。
  苏婉言用布裹好大白的尸体:“等雨停了,把她埋在墙角的红梅下。”
  萧暮雪还在哭。叶寒川说:“别哭了,给猫咪找个温暖的地方才最要紧。她这么小,淋了这么大的雨,容易生病。”
  苏婉言摸了摸小猫说:“你去给她做窝,我熬点米汤去。”
  傅雪峰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萧暮雪跑步进了阁楼,把放针线的小篮子腾空,将旧衣服铺在里面,又垫上松软的新棉花,把小猫放了进去。叶寒川跟在她身后,自小学毕业后第一次进了她的闺房。
  小猫蜷缩着身子,动了动就睡着了。萧暮雪把棉花铺成巴掌大的块,当作棉被盖在她身上:“从今天起,我就是她的妈妈了。”
  “那我就是爸爸。”
  “呸!你充其量是叔叔。”
  “房间布置的不错,很温馨。”
  “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叶寒川在窗前坐下:“别这么无情嘛!小时候跟你洗澡也洗了不少回了,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清楚,还这么见外?”
  萧暮雪抓起枕头砸了过去:“你再说!”
  “不说,不说。听我爷爷奶奶说,我妈和我外公跟你爸妈结下梁子了?”
  “你是说打官司那事?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怎么了?”
  “我在想,他们总这样闹,会不会影响咱俩的感情。”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瞎操心!”
  “我不是担心我,我妈管不住我。倒是你……”
  “我怎么了?大人的事大人处理,我帮不上忙你也别添乱。他们要争要闹要绝交,那都是他们的事,与你我何干?我们该做朋友还做朋友。”萧暮雪盘腿坐下,拎过猫篮子放在腿上,又试了试小猫腋下的温度,“我爸妈开明,不会把他们的情绪强加给我的。”说着,她把一袋未开封的儿童乐抛过去,“这饼干越来越难买了,省着点吃,我只剩半袋了。”
  叶寒川将袋子抛回去:“我给你买了一大背包,放在我外公家了,等天晴了就送过来。”
  萧暮雪两眼发亮:“都是这个牌子的?我喜欢!”她将篮子放到枕边,拿了本书看。
  叶寒川也找了本外国看。
  一个月后,萧家的院子里多了一只活泼健康的小白猫,萧暮雪又有了一个叫棉花糖的小跟屁虫。
  叶寒川很不满意这个名字:“棉花糖太难听了!你看她毛发如雪,双目清澈,有白云的灵动和活泼,叫云朵最贴切不过了。”
  萧暮雪鄙视道:“云朵?你以为这是给演员起艺名?俗不可耐!她这么可爱,这么乖巧,这么甜蜜,分明就是人见人爱的棉花糖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步。
  苏婉言把一筲箕刚洗好的豌豆晒在向阳的地方:“我说还有完没完?有劲头扯这没用的,不如多看几本书。”
  “都是他讨厌!这么漂亮的猫咪非得取那么俗气的名字。我不跟他玩了!”
  “不跟他玩了是吧?那赶紧分开吧。阿弥陀佛,我这耳根子终于能清静了。”
  “妈!我是不是你女儿?一点都不帮我!”
  “帮理不帮亲。”苏婉言刮了一下萧暮雪的鼻子,“意见不统一时要学会求同存异。是叫棉花糖,还是云朵,不都是这只猫吗?你们各叫各的,只要小猫知道是在叫她就行了。”
  叶寒川抢先叫道:“云朵,到爸爸这里来。”
  小白猫波光一样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到盘子里的鸡蛋上了。
  萧暮雪勾了勾食指,轻唤:“棉花糖!”
  小白猫丢开嘴边的美食,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到她跟前,往地上一坐,歪着头望着她,那样子似乎在说:公主殿下,请问您有何吩咐?
  萧暮雪得意极了,弯腰将棉花糖抱进怀里:“看见了没?事实胜于雄辩。她不喜欢你取的名字。”
  “才不是!你天天带着她,连睡觉都搂在怀里,她自然跟你亲近,听你的话。”
  棉花糖亲昵地舔萧暮雪的手。萧暮雪拍拍它的头,将它放到肩膀上。
  叶寒川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月朗风清的晚上。当年的小女孩已亭亭玉立,淑女窈窕。那只立于她肩头的猫,业已完成了生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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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雨水过剩,常常是停半天下三天。河水快速上涨,已没过了小桥。
  清晨,难得风停雨住。吃过早饭,苏婉言打算去集上买些农用品和种子,再买点布给傅雪峰做衣服。她背好背篓,问正在看书的父女二人:“你俩真不去?”
  “不去。我想在家和爸爸看书。”萧暮雪头也没抬,依旧一目四行,“你带雪峰去就好了,他喜欢热闹。”
  傅雪峰说:“去。”
  萧暮雪不耐烦了:“我说了我不去。你和妈妈去就好了,我要在家陪爸爸。”
  苏婉言忙说:“别叫她了,这丫头最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看书。你要是再说下去,很快就会看见一个女张飞了。”
  萧兰枢笑笑说:“雪峰,集市上的人多,你要跟紧妈妈。”
  傅雪峰看着萧暮雪,还是没挪步。
  苏婉言催道:“走了,待会太阳烈了就热了。咱们早去早回。”
  傅雪峰撅着嘴,不情愿地走了。
  斑竹青翠,树木深簇,萧家的宅院永远是那样安静。
  萧暮雪写下一行英语,递到萧兰枢面前:“爸爸,这句话要怎么翻译?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
  萧兰枢指着一个单词问:“这个词你如何理解?”
  “完美。可是又觉得这个意思表达不出作者想要传递的情感。”
  “在理解词意的基础上,你得领悟说话者的思想、立场和目的。联系上下文的语境,才能体会到作者的深意。你再想想……”
  一群陌生的精壮男大摇大摆,鱼贯而入,个个面色不善。
  萧兰枢温声问:“你们找谁?”
  走在前面的是个五大三粗,痞气又邪性的汉子。他嚼着口香糖,上下打量萧兰枢:“这是苏世安那老头的家?”
  萧暮雪很是反感,丢开书说:“爸爸,咱们该去帮妈妈摘菜了。”
  那汉子挡住去路:“看你这阴阳怪气的性格,应该就是萧暮雪了?”
  “是,我是萧暮雪。你是谁?”
  “我?萧月茹的表弟,人送外号大金牙。”
  “你我素不相识,有何贵干?”
  大金牙抖着两条肌肉发达的胳膊,龇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你马上就会知道我有何贵干了。”他围着萧兰枢转了个圈,笑得不怀好意:“萧老师,你说你不好好教书,一天到晚掺和别人的事干嘛?这不,自找麻烦了!”
  萧兰枢言语冷淡:“邪恶取得胜利的唯一必要条件是正直的人袖手旁观。我不想做个冷漠的旁观者,自找麻烦也认了。”
  “别他妈给我文绉绉的!老子听不懂,也不吃你这一套。我今儿来,就是想替我表姐讨个公道。”
  “公道?你讲不讲理?明明是萧月茹欺人太甚,你反而倒打一耙。还说要给她讨公道?真真是笑死人了!”萧暮雪出口相讥。
  “暮雪,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可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凭什么这样蛮不讲理!”
  “道理是讲给听得懂的人听的。你进屋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大金牙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砸!”他带着来人,将能砸的都砸了个精光,砸不了的也要用榔头敲几下,留个疤瘌。
  萧暮雪冲上去阻拦,奈何力气太小,被推倒在地,摔得生疼。
  萧兰枢扶起她,急急地问道:“磕到了没?”
  “我没事。爸爸,怎么办?东西都被砸坏了。”
  “随他们去吧,等他们撒完气了,自然就停手了。”
  “可是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明明是他们不对!凭什么还要到我们家来撒野?”看着满地狼藉,萧暮雪气得发抖。
  “世上的很多事都是没道理可讲的。”眼前的这一幕让萧兰枢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那场浩劫,心里那个隐秘的地方再次被撕扯得鲜血淋漓。从来不信神鬼之说的他,第一次希望天上有神明,可以惩罚世间的种种不公。
  大金牙拎着耙猪屎牛粪的五齿钉耙,踹开了书房的门。
  萧兰枢和萧暮雪都是一惊,急忙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