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八卷 千千结:第51章:静听风入耳
“废什么话!你第一天认识我?不知道我不喜欢等人?”萧暮雪边说边掏汽水,“橘子味的最好喝,雪峰一个,我一个,剩下的归你。”
“我不喝,我吃冰棍。我还买了你喜欢的雪糕。”
“那我先吃雪糕,不然就化了。雪峰,你吃不吃?”
傅雪峰摇头,后退一步站到他俩身后。
萧暮雪没在意,撕开雪糕有滋有味地嘬:“去哪玩?”
叶寒川就着她的手,咬了口雪糕,口齿不清地说:“随你。”
萧暮雪嫌弃地吹了吹被咬的地方:“又吃我的东西,讨厌!”
叶寒川咧嘴笑了:“你吃过的东西,格外香些。”
萧暮雪斜眼道:“毛病!”她把雪糕含在嘴里,直到口腔都凉透了才取出来,悠悠吹出口凉气:“爽!”
叶寒川见她和小时候一样,只是嘴上说说,并不真的嫌弃自己,心花怒放。
街对面钻出来一个男孩,跳着脚扯着嗓子喊:“寒川,叶寒川……你怎么还在这里?宿舍今天聚餐,就差你和老八了。你赶紧的!我找老八去了。你要是看见他了就叫上。”
“呀,我把这事给忘了。”
“那你快点走,别让人家等你。”
“可是我想陪你逛街。”
“逛街非得今天?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快去,聚餐少了人就没意思了。”
“那你呢,怎么办?”
“我跟雪峰去江边看景,你结束了来找我们,或者咱们学校见。走了。”
叶寒川拿了根雪糕,追那男孩去了。
穿过沿江路浓绿的柳树林,爬过开满野花的小山坡,走过杂草繁茂的乱石岗,眼前是一大片叶密枝茂的巍巍洋槐。今年花开得晚,眼下槐花初谢,堤岸上白茫茫一片,像是天使遗落的羽毛。委地的花朵失去了初始的馥郁,只剩丝丝缕缕甜蜜的香气飘荡在空中,涤荡这难耐的暑气。城市的风是热的,烈日曝晒的石板是烫脚的,连那新翻的泥土,抓一把捏在手里,也能捏出几分火气来。而江边的风沾了水气,便凉快得多。
一株老榕树冠盖如云,被她遮挡住的土地很干爽,像是没被阳光晒过。从叶片间疏漏下来的光点也并不晃眼,只是稍显明亮。萧暮雪脱了鞋,躺在树的阴凉里。真舒服啊!都是青草和槐花的香。身体的毛孔无拘无束地张开了,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
看不见头顶天空的颜色,只见高楼林立的远方的天是暗蓝的。白云穿过楼与楼的间隙,悠悠地飘向未可知的远方,逐渐淡出了视线范围。
萧暮雪把吃了一半的雪糕倒插进土里,一只胳膊遮住双眼,另一只平顺地放在身体一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开口了:“雪峰,你恨我么?”她不去看傅雪峰的反应,继续说:“我没能救出你的父母,让你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你恨我么?”
傅雪峰望着天空出神。
泪水浸湿了眼眶,萧暮雪没有掩饰:“有人说,我是贪生怕死才没能救出他们。可是没人知道,我进去时,他们已经死了……昨天,我去给他们上坟了,希望他们安息。但是,留你独自活在世上,他们又怎么能安心离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死人复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自己才不这么难过。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我没有贪生怕死,我已经尽力了!”
江水滔滔,深不可测。傅雪峰的目光,则比这江水更为深邃悠远。他一言不发,只静静地、静静地听萧暮雪说话。他知道,那场大火在萧暮雪的心里留下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废墟,也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她无辜受牵连,为了救人差点丢了性命,却招致各种非议。比起身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更叫她难以承受。她需要倾诉,需要发泄,需要将憋在心底的痛释放出来。
眼泪流过脸庞,滴落在青草地上,无声无息。萧暮雪的胳膊来回动了动:“爸爸给我回信了,他让我带你回家。我爸爸妈妈都是善良可亲的人,他们会好好待你的。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有我的就有你的。”
见惯了生死黑暗的傅雪峰,说不出一句感激的话,甚至连“谢谢”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的眼神越发安静了,心也无比安宁。他看着江边轻摇轻晃的渔船和若隐若现的渔网,许下誓言:若此生再无风波,我愿就这样陪你过一生。不管是要我装疯卖傻,还是隐姓埋名,我都无怨无尤。
太阳的光芒淡了下去,温度也不再炽热。风有了凉意,榕树投在地上的阴影越发厚重了。萧暮雪侧身蜷缩,将头藏在两臂间:“我想睡会,你别乱跑。”
傅雪峰目光如炬,警惕地将五百米之内的一草一木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可疑的地方,才在离萧暮雪一米远的地方躺下。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单薄的脊背,直看得双目生疼。
真安静啊!避开了钢筋混泥土构筑起来的喧闹,这里宛如人间乐土。只有风在温柔地吹,花在尽情的香,阳光在水面跳舞,鸟在树梢歌唱。傅雪峰想着从前和现在,恍如隔世。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虽平淡却安心。他闭了眼假寐,静听风吹过耳畔。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拽头发。萧暮雪翻个身,拍了拍脑袋,继续睡。
“起来了!”叶寒川一边叫一边拽头发,“暑气这么重,睡久了会生病的。”
萧暮雪闭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烦死了!我困!”
“都几点了你还睡?快点起来!再不起来,好吃的都被我们吃光了。”
萧暮雪烦躁地踢了踢腿:“走开!再闹我,我把你扔到江里去喂鱼!”
“看,我没说错吧。哪怕她迷迷糊糊的,该说的狠话一句都不会少。”
哄笑声中,姚梦芽说:“我的睡美人,天已经黑了,你不能再睡了,再睡王子就该走了,我们也就不能聊天了。”
萧暮雪揉揉眼,慢吞吞地坐起:“真是太困了,好想一觉睡到天亮。”她见江边已有灯火,喃喃自语:“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叶寒川抓了把落花说:“不应该是梦里花落知多少吗?”
萧暮雪甩着酸麻的胳膊,抬眼看见楚星河依着槐树,含笑看着自己,腾地站了起来:“楚老师?您怎么来了?”
“不欢迎?那,我走了?”
“不是!我只是惊讶,您那么忙,怎么有时间过来。”
“盛情难却。他们极力邀请,我再忙也要来。”
“您能来太好了!”
“寒川买了不少啤酒,还有梨花醉,说今晚要一醉方休。”
“喝酒啊?您找他们去,千万别找我,我是沾酒就醉的怂包。”
“那我可不管。反正,不醉不归。”
萧暮雪嘶了一声,像是牙疼:“您是老师,不约束我们也就罢了,怎么还劝我们喝酒?”
“这里没有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吧?你们已经毕业了,不再受我约束。”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们不能都醉了,得留个清醒的人收拾残局。这种事我最在行了,就交给我好了。”
叶寒川乐了:“楚老师,我真是服您服得不行了!我从没见这丫头跟谁讨过饶,今儿算是见识了。佩服,佩服!”
楚星河有模有样地抱了抱拳:“承让,承让!”
姚梦芽躲开萧暮雪求救的眼光,跑去帮方宇墨拿东西。
零食品种丰富,还有不少小吃和熟食。饮料却只有矿泉水和橘子汽水,剩下的全是瓶装的听装的啤酒和梨花醉。
“怎么会有梨花醉?”萧暮雪拿起小酒坛看看又放下,“这个不是现在喝的。”
“梦芽说想尝尝,我就买了。”
“你们这是违规操作。罢了,反正你们是一双人,倒也不算过分。”萧暮雪咽了口口水,“谁赞助你们了?买这么多好吃的。看得我肚子咕咕直叫。”
叶寒川打开一个封装好的盒子说:“这是特意给你买的猪蹄和米饭。空腹喝酒容易醉,对身体也不好,你先吃点。”他边说边摆蜡烛,“今天晚上来个烛光晚餐,让你终身难忘。”
萧暮雪撇了撇嘴:“我扭屁股就忘。雪峰呢?”
“去给你采花了。”
“蜡烛不是你这么摆的,又不是拜神仙。”萧暮雪围着榕树重新把蜡烛摆成内外两个圆,“这样才漂亮。”
“为什么是圆?”
“圆,代表团圆,代表美满,代表我们永远在一起。”萧暮雪看了叶寒川一眼,“我希望楚老师、你、梦芽、宇墨,还有雪峰和我,到老都像今天这样,永远不分开。就算天各一方,也要保持联系,常通书信。”
叶寒川搔了搔她的短发,笑道:“他们怎样我不敢保证,但我肯定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萧暮雪望着初现的星星,眼里飘过淡淡的忧伤:“一言为定!”
叶寒川飞快地吻上她的额头:“一言为定!”
萧暮雪大惊,弹身跳开,怒喝道:“臭鸡蛋,你敢占我便宜!”
叶寒川大笑,旋风般地跑开了。旁边的人根本没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事,依旧各忙各的。这两人斗嘴、动手本是常事,众人早已见惯不怪了,只有采花归来的傅雪峰看得清楚。他跑下石岗,献宝似地把颜色各异,品种不同,凌乱安插的野花放到萧暮雪手里:“漂亮。”
PS:哈哈,下雪啦!开心……玩雪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