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七卷 千千结:第42章:真相与罪恶
病房里,萧暮雪昏睡不醒,叶寒川正用棉签沾了水滋润她的嘴唇。他神色专注,动作轻柔,仿佛丈夫在伺候心爱的妻子。喂完水,他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昔日黑亮飘逸的长发,现在却焦黄干枯,像严冬瑟瑟的短茅草,服帖地贴在头皮上,没有生机。
风似乎大了,窗纱呼啦啦飘向半空,隔了好半天才落下来。
这丫头向来讨厌消毒水的气味,有点冷空气不是坏事。叶寒川展开被单搭在萧暮雪身上,将她缠满纱布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两天了!你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我就……我就……求你了!都怪那家伙,害你受伤!他想起了傅雪峰,那晚过后就一直没见着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暮雪舍了命救你,你的命不值钱也值钱了,希望别再出事了。
风往南吹,吹往离城郊很远的荒山野林,吹得杂草丛生的泥地上的两个男子面寒心冷。其中一个用仇视的目光盯着眼前穿风衣的男子:“你是谁?”
男子摘下帽子,声音清冷:“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上门撒野。”帽子下是一张眉目清爽的脸——傅雪峰的脸。
“你……你没死?是谁救了你?”
傅雪峰的神色极其冷淡:“就这么希望我死?”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神迷蒙:是啊,我没死,我还活着。他的心忽悲忽喜,杀意渐浓:“说吧,想怎么死。”
年纪稍长的男子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跟你并无仇怨。若我们兄弟难逃一死,也希望死个明白。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老板不惜重金买你的命?”
“我是什么人?”傅雪峰眼里寒光暴涨,“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真相的。”
两名男子见多说无益,手一翻抽出了藏在衣服下的匕首。
傅雪峰手指微动,嘴角一挑,冷声道:“活腻了!”他跨步向前,伸手在两名男子肩膀上轻轻一拍,双手一伸一缩快如闪电,眨眼间,匕首就到了他的手里。他原地打了个转,匕首划过两名男子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他则轻松潇洒地闪身到侧旁,身上没溅上一滴血。
两名男子不相信自己会这样轻易死去。毕竟,平日里都是看别人在自己手下挣命。原来,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事,刚听见刀锋划过皮肤的声音,生命就已开始流逝。
“你……究竟……是……谁?”
匕首飞出傅雪峰的手,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啪地钉在两具尸体旁:“我说过,死人不需要知道真相。”
雨越下越大,大概是想冲刷掉这世间的杀戮和罪恶。
傅雪峰借着雨水洗了又洗并没有沾血的手,随后隐入沉沉雨夜。他脚步匆促,他有急着想见的人。连续两天不眠不休,他找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终于找到了下药和纵火的人。想杀我,尽管来,但若敢伤害暮雪,就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萧暮雪,他眼里的冷酷和狠毒魔术般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情和温暖。此生有你,我已无憾!他又开始恨自己大意,连累她受伤不起。至于崔婶夫妻,这是他们的命,得认。暮雪,我这就回去找你!你快点好起来,我还有很多话很多秘密没告诉你。你等我!
他脚不着地,轻踏乱石,弓身飞速前进,身影如蛇般在山野里滑行,走的尽是捷径和小道。
医院里,萧暮雪悠悠转醒。好难闻的气味!我这是在哪儿?医院?我居然还活着?嗓子火烧火燎的难受,皮肤的灼烧感依旧强烈,全身的骨头更像是寸寸断开,疼得剜心。她看看裹在身上的纱布,又看看包得严实的腿,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是谁握着我的手?寒川?
叶寒川趴在床边,双目微合,睡得并不踏实。
萧暮雪湿了眼眶,侧脸看窗外的雨越下越密,越下越急。若不是自己不能动弹,这样的雨夜,一起看书学习该多好!
风越发大了,窗帘借着风势飘得欢实,刷刷的声音惊醒了叶寒川。他见雨已潲到了地板上,忙起身去关窗户。
“就那样吧,我喜欢这风。”萧暮雪低语,一双眼闪闪发亮。
“你醒了?”叶寒川呆了呆,把脸埋进她的枕边。
“不希望我醒来?”萧暮雪深知他担惊受怕的心情,不愿意他再伤感,假装嫌弃地动了动脑袋,声音却很温柔:“你几天没洗澡了?头发都油了。”
叶寒川倏地抬起头,几乎是用喊的:“你还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逞英雄,我至于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他戳着萧暮雪的脑门,火大得想打人,“你就不能把自己看珍贵点?都快成烤猪了!”
“嘶……你轻点。好歹我也是病人。”
“你自找的!谁叫你滥好心了?你以为你是谁?超级赛亚人?谁都想保护,你保护得了吗?”
“干嘛这么凶?人家身子疼死了,嗓子也难受得不行,给口水喝行不行?”
“别跟我摆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叶寒川气哼哼地喂萧暮雪喝了半杯水,见她哼哼唧唧地喊疼,火气全消:“疼得很厉害?我去叫医生。”
萧暮雪缩了缩脖子:“你不骂我,我就不疼了。”她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都是乞求,“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叶寒川长叹:“你真真是我命里的克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算把这火给灭了!萧暮雪眨巴着眼,琢磨着未解之事。
叶寒川双手一揣:“有事想问?”
萧暮雪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他:刚灭了火,我才不触霉头呢!我点头你会骂我,摇头又违背了我的本心,不表态才是明智的。你不说我绝不问,看谁熬得过谁。
叶寒川气定神闲地坐着,摆足了等你来问我的架势。
萧暮雪打了个哈欠,竟合眼睡了。她鼻息均匀,睡得很香。
臭丫头!就知道跟我装。叶寒川喝了口水说:“第一,傅雪峰只受了些皮外伤,无大碍。第二,昨天下午崔婶夫妇已入土为安了。天太热,等不得;第三,我没告诉家里你受伤的事,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担心;第四,你的医药费一半是学校出的,还有一半是校长跟教委申请的。”顿了顿,他又说,“派出所调查了失火的原因,现场没发现可疑的物证,初步判断是用火不当引起的。”
萧暮雪的睫毛动了动:用火不当?真能想!那门是谁反锁的?桐油又是谁浇的?还真把人当傻子!
叶寒川眼神不善:“萧暮雪,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我也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既然派出所已经结了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不许你再多管闲事,节外生枝。你要知道,那些生活在暗处的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和他们有关的事,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想维护正义,你得有资本。有时候,明哲保身并不是冷酷无情,而是避开锋芒,不做无谓的牺牲。你要是敢不听话,别怪我跟你翻脸!”
萧暮雪心想:原来你也有所怀疑。
叶寒川又说:“我又不是猪!套用方宇墨的话说,那么大两个身强力壮的活人,火都上房了还毫无知觉,竟被活活烧死在床上,连半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鬼才相信是睡过头了!”
萧暮雪暗自咬牙:到底是谁这样心狠手辣?多大仇多大恨要夺人性命?
叶寒川拍了拍她的脸颊:“放松!睡觉不能咬牙,会长皱纹。”他锁好门窗关了灯,“我睡了,安。”说完,一头倒在陪护的小床上,没几秒就睡着了。
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叶寒川的侧影,萧暮雪思绪难平:他霸道,却总是迁就自己;他顽劣,却肯向自己低头;他不温柔也不体贴,却最是心疼自己;他不成熟也不稳重,却处处维护自己。她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来:青梅竹马。真不错呢,有这样一个如手如足的青梅竹马!她想到了初次的相遇还有许多童年往事,不知不觉中也进入了梦乡。
若不是换药的护士敲门,两人还会继续酣睡。
萧暮雪想起身,叶寒川忙阻拦:“躺着别动,当心伤口。”
护士笑着说:“你女朋友没事了,高兴吧?”
叶寒川的嗓门高了八度:“当然!”
萧暮雪抿抿嘴,忍了忍没说话。
护士把体温计放到她腋下:“你再不醒,你男朋友该找医生打架了。”
“我单身,没男朋友!”
“自从你来了医院,他就寸步不离,不眠不休地陪在你身边。还跟我们说你是他女朋友,要我们必须治好你。”
“他这人着急了就爱胡说八道,您别当真。”
护士手麻脚利地清理伤口:“你的伤口没感染,恢复得很好。”
“那我可以出院了么?”
“这个你要问医生。”护士取出温度计看了看,“体温也正常了,只要伤口不发炎,应该快了。”
萧暮雪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