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梦醒时分

  天，昏昏沉沉。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天上的云也没有，只是黑黑的，可是周围的一切，却又是那样的清清楚楚，树仍然是那些树，房屋仍然是那些房屋，河流仍然是那些河流。只是昏暗暗的，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星球。哈德来的心情是兴奋的，他的一切愿望都实现了，他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不仅要买宝马，买保时捷，他还要买私人飞机，他甚至规划自已的私人飞机，应该招收什么样的空姐。要像柳娜那样漂亮的，对，一定要像柳娜，要个个都像柳娜。在自已的私人飞机上，有自已的办公室，有自已的书房，一切的一切，都像他在家里一样。他看着自已的别墅，是欧式的，是中式的，唉，怎么一会像欧式一会像中式？自已这新买的别墅，怎么会像童话世界里的一样，会变化无穷哩！他思想着，在别墅的后面，要栽上许多竹子，然后在竹林里，盖一座漂亮的亭子，亭子里有桌子，有椅子。他爱竹子，因为他是文人，不是有一位古人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么？对，他要栽竹子，在雨天，在雪天，在刮风的天气里，在月明的日子里，他都会和柳娜一起，坐到亭子里，听着雨打竹林的声音，看着雪花飘飞的景色，他们会让手下人，端来美酒佳肴，一边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一边品着美酒，吃着佳肴······唉，美酒，美人，一切的一切，他哈德来都得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满足了啊！他要从老家把母亲接过来，让她老人家过一个幸福的晚年，他会给她老人家穿上绸缎美服，像过去富有的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们那样。他还要给老母亲配上许多服侍她老人家的佣人，唉，是找男佣人呢，还是找女佣人？他为这事犯愁了。还是找女佣人吧，因为，女佣人细心，脾气好，母亲受了一辈子的苦，晚年不能让她再受苦受气了。他来到别墅前，看着屋前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啊，自已的私人飞机就停在这草地上，多好，像美国总统那样的享受啊！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满意。他忽然感到口渴，要喝茶。他按门铃，想叫自已贴身的佣人，那个像柳娜一样美丽的女子，让她把茶端过来。可是，这门铃，却怎么也按不响，他再按，还是不响。于是，他的富翁脾气上来了，他要狠狠的骂家里那些偷懒的雇工们。他妈的，老子给你们饭吃，给你们钱用，你们却不为老子好好的工作。统统的开除你们！他正想下令开除这些雇工，柳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对他低声细语的劝说着，他爱柳娜，于是，便听从了她的话，没有开除那些雇工们。但，对他们都进行了惩罚，一个个饿他们三天······咚，咚咚，咦，哪里放鞭炮？还是在敲鼓？妈的，在我的家里，他们这些混帐东西，搞这些事，也不向自已请示报告?啊，对了，他们是向柳娜报告请示了的，柳娜是家里的女主人，一切，她都会作得主的。他不要担多大的心事。咚，咚咚，谁还在放鞭炮，好像还在大声的叫？是胡哲求，还是柳娜哥哥？
  他睁开了眼。啊，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仍然睡在自已的那狭小的床上，头顶的天花板上，仍然有一块黑湖湖的水渍，那是屋顶漏雨留下的标记。
  “咚咚，咚咚，”那不是放鞭炮，而是激烈的敲门声。
  “哈德来，你狗娘养的！死了么？快开门，开门！”随着着这敲门声，便传来狞鬼似的叫骂声。他一惊，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穿衣的手都有些抖了，爬下床，赶紧去打开了门。在门打开的那一瞬，一记沉重的拳头，便狠狠的砸到了他的头上，他啊哟一声，倒在了凉津津的地板上，痛苦地抬起脸，看着来人。原来，是那个给了他无限希望的宗大厨师。这家伙，铁塔似的身体，站在那里，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一对铜铃似的眼睛，瞪着哈德来，仿佛要把他立即吃掉似的。在他的身后，站着胡哲求，也是搭拉着脸，却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他妈的给老子起来！”宗大厨师吼叫道。蹲下身子，揪住哈德来胸前的衣服，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哈德来用乞求的眼光看着胡哲求，希望他能帮助自已。宗大厨师揪着哈德来，气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的脸离哈德来很近，他的口气很重，不住地往哈德来脸上喷着臭气。哈德来几乎快要让他熏晕了。宗大厨师挥了挥拳，胡哲求生怕他又要揍哈德来，要是弄出人命出来，那可不得了。赶紧跨上前，抱住宗大厨师的手臂。宗大厨师手一挥，胡哲求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桌角上。宗大厨师抓着哈德来，吼叫道：“你说，怎么办？”哈德来嗫嚅道：“什什么怎么办？”胡哲求赶紧说道：“哈德来，你们送的那批麻虾酱，经检测有质量问题。酒店总裁很是生气，已经把宗大厨师停职了，他们要追还他们所付的预付款······”哈德来一听，便呜呜地哭起来。宗大厨师手往前一推，骂道：“去你妈的，哭有什么用啊！”哈德来便跌倒在沙发上。
  宗大厨师喘着粗气，觉得口渴了，走到桌边，见桌子上摆着一只电水壶，便抓住电水壶，摇了摇，见是空的，气得他把那不锈钢的水壶，咚的一声，便扔到了地上。四下看看，见茶几上有一只精致的保温茶杯，走过去，旋了盖子，里面是哈德来泡好的大红袍茶，于是，便大口喝起来，那茶大概太热，烫得他嘴歪了歪，于是，也生气的把茶杯扔到了地上。里面的茶汁流出来，淌在地板上。哈德来看见了，又呜呜地哭起来。宗大厨师发了一通火，出了一通气，大概觉得也差不多了，便走过去，踢了踢坐在地上呜呜哭着的哈德来，凶狠狠的说道：“限你两天内把问题给老子解决了，否则，哼！”便咚咚咚地往门外走去。
  胡哲求坐在沙发上，苦着脸，看着哈德来，说：“你也不要老是哭，哭解决不了问题。你赶紧到你们公司去，把人家预付的那三十万元退还人家······”
  哈德来说：“可是，可是······”
  胡哲求说：“你可是什么呀？你们的产品不合格，给人家造成了损失，人家还要通过法律手段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拿了人家的钱，还不赶紧退还给人家么？”
  哈德来心里清楚，要想回头香食品公司拿出那三十万元，可能是难了，因为，公司老板已将那钱抵了别的债，并且当场奖了自已三万元，他也已用去了一半。
  胡哲求掏出香烟，也没有递给哈德来，自已便点了一支，慢悠悠地吸起来，然后看着坐在地上抽泣的哈德来，不知何故，他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充满了极端的厌恶和瞧不起。如查是他亲哥哥，或亲弟弟，他会狠狠的上去抽他一顿。等哈德来哭够了，他的一支烟也抽完了，然后坚定地说道：“起来！我陪你一起到你们回头香食品公司去······”哈德来从地上爬起来，眼泪婆娑的样子。胡哲求说：“你去把你脸洗一下嘛！瞧你这熊样！”他第一次用不客气的话对哈德来说着。哈德来只得去洗了一下脸，又用梳子把头上乱蓬蓬的头发梳了梳。然后，两个人下了楼，坐了胡哲求的车子，往回头香食品公司去。两个人在车上，也没有说话，各人在想着各人的心思。快到回头香食品公司的时候，胡哲求忽然问哈德来道：“哈老板，我们相识有多长时间了？”哈德来想了想，摇摇头，表示记不得了。胡哲求说：“半年，还差几天哩。”哈德来看着他的脸，不知他要说什么，有些吃惊地说:“你记忆这么好呀？”胡哲求说：“我这人别的没本事，就是记忆好。我们嘛，也就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我这人嘛，就是爱交朋友。你说，为了帮助你把这麻虾酱销出去，我找张四，请李四，也花去了不少的费用，唉，我也是做小生意的，你说，朋友是朋友，可我总得吃饭呀，对不对？”哈德来听出了他的话中话，心便一紧，猜想他是向自已要钱了。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要钱么？”胡哲求便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什么话！问你要钱？难道我花去的费用，你不应该给么？”哈德来道：“可是，可是······”胡哲求便不耐烦地说道：“你不要老是可是可是的，咱们既是朋友，你可不能让朋友吃亏啊，对不对？”哈德来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他感觉到了人心的可惧，可憎，他努力地让自已平静下来，擦了擦差点又要流下的眼泪，问道：“那你说，我要给你多少钱？”胡哲求想了想，说：“你就给六千元吧。”哈德来听了，如让人抽了一棍，他的脑袋嗡地一响：这人也太黑了吧！他只是怔怔地瞪着胡哲求，看着这个白白净净，文文静静的年轻人，他忽然觉得这人是条狼，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或是《聊斋志异》中那个披着人皮的鬼，恶鬼！他咬了咬牙，问：“用什么方式付给你？”胡哲求转过脸，看着哈德来，有些吃惊，也有些喜出望外。其实，刚才的那番话，他只是说说，他也没想真的从这个穷得一塌糊涂的家伙身上榨出油水来，于是，便说道：“用支付宝吧。”哈德来便拿出手机，等着胡哲求，他的心颤抖着，他支付宝余额上只有七千多一点了，那是回头香食品公司奖给他的劳务费。胡哲求把车子停到路边，然后掏出手机，打开了收款条码，让哈德来付了钱······
  到了回头香食品公司，只见公司办公室大门上交叉贴着长长的封条，哈德来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看，是市场管理局贴的，再看看生产车间，也贴着同样的封条。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的泪水又像奔腾的河水般涌了出来······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