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柳暗花明

  这一夜哈德来没有睡好觉。他昨晚没有吃上晚饭,他肚子饿呀!天一亮,他便往王林的奇香大酒店去,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借到钱,否则,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到了奇香大酒店的大门前,酒店尚未开门,空荡荡的门前,连一辆车子都没有,行人也很少,只有几个晨练的老头老太,在空地上来回地走着,或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不远处,有一家卖肉包卖烧饼的小店,不时有顾客买几只肉包或烧饼之类的东西,就匆匆地离去。肉包和烧饼的香味,阵阵钻进哈德来的鼻腔,诱得他肚子咕咕地叫着。他咽了咽唾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泪便流了下来。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赶紧擦去眼泪,转头一看,是奇香大酒店的保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这人上身虽然穿着一件保安制服,下身却穿着一件牛仔裤,歪戴着大盖帽,兵不兵民不民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要是在平常,哈德来到奇香酒店来,总是瞧不起他,甚至有些嫌他窝塌。可是,今天他忽然觉得这窝塌的老保安,也显得亲近起来,他真想向他诉说自已的苦闷和艰难,可转念一想:我跟这些人说这些,又有何用呢?看看四周也无人可搭上话,于是,他便破天荒地叫了老保安一声大爷。这老保安是认识哈德来的,也知道他是老板的贵客,只是哈德来总没有正眼看过自已,双方也就没有打过招呼。今天忽然听到哈德来叫自已大爷,老保安简直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答应着,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哈,哈先生是,是找我们老板么?”哈德来点点头。老保安说:“可是,可是,我们老板,今天出差去了······”哈德来以为自已耳朵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老保安说:“我们老板今天出差去了,半夜走的······”哈德来头一晕,歪了歪身子,几乎要跌在地上。老保安吓得叫道:“哈先生,哈先生,您怎么啦?怎么啦?”哈德来稳稳身体,摆摆手,说:“没什么,我,我头有些晕······”便踉跄地走了。老保安不放心,又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直到哈德来钻进了汽车,才停住步,看着汽车渐渐远去。
  哈德来开着车,慢慢地行驶着。他行驶到了一座废弃的旧桥边,忽然想到有一次,自已开着保时捷的车子,在这座桥边碰到柳娜的事。他把车停下来,静静地想着,虽然肚子饿得难受,但想到柳娜那甜美的笑容,他不禁咬了咬牙,觉得一切都是梦,都是不能实现的的梦。他有些怀疑自已为什么要到这座城市来。他把汽车停在桥边,慢慢走过这座废弃的桥,桥下是一条肮脏的小河,河水发出难闻的臭味。桥对面长满了茂密的杂树,这里是还没有开发,仿佛是被这座城市遗忘了。一条不宽的沙子路,只有很少的行人走过。这里,虽然荒凉,但此时此刻,哈德来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合乎自已此时的心境,便站在一棵老壳树下,抬起脸,茫然的看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忽然,他觉得头一晕,两眼便冒金星,一头扑倒在地上。他哎呀大叫了一声。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急切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朦胧中,哈德来仿佛看见有一张肮脏而丑陋的脸,在面前晃动着,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已是在做梦吧?做梦?对,一定是做梦!他闭上了眼睛。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有一股甜甜的,清凉的液体,慢慢往自已的喉咙流下去,流下去,他一惊,睁开眼一看,便看见了那张肮脏而丑陋的脸,和腮帮上很显眼的一撮长毛痣。他猛地坐起来,认出这给自已灌着甜甜液体的人,是那个在这桥边乞讨的乞丐。他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胃里总有一种东西要往外呕吐,可又总是呕吐不出来。他想站起来,可头总是晕,浑身上下仿佛被人抽去了骨头,一点力气都没有。老乞丐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啦?”哈德来说:“饿······”老乞丐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起身,便要离开。刚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把放在地上的那只破瓷盘里几枚硬币捡起,放到衣袋里,然后匆匆地走了。哈德来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身边那只破瓷盘,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时,有两个老太太从远处走过来,看看坐在地上的哈德来,又看看他身边的破瓷盘,摇摇头,又走了,边走边说道:“哼,年轻人,不学好!”哈德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俩老太是把自已当成要饭的了,他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气恼地把那只破瓷盘用脚踢飞了起来。破瓷盘像风筝似的在空中翻了翻,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正掉在赶回来的那个老乞丐脚边。老乞丐楞了楞,嘿嘿地冷笑着,捡起破瓷盘,把手里提着的几只还散着热气的肉包递给哈德来,说:“年轻人!你生我这破瓷盘的气,可别生这香喷喷的肉包的气。来,吃几个肉包,你小子一定是饿昏了······”哈德来看着老乞丐的脸,又看看他手里提着的肉包,那肉包的香味太浓烈了,诱得他的肚子又强烈地咕咕地叫了几声。他再也忍不住了,接过老乞丐手里的肉包,便狼吞虎咽般地吃起来。老乞丐一边看着他这饿相,一边嘿嘿地笑着,手里拿着那只破瓷盘,不住地有节奏地颠着,像是在玩弄着一只古怪的乐器。哈德来把三只肉包吃完了,抹了抹嘴,转脸看着老乞丐,见他的眼角上糊着一粒黄黄的眼屎,他的心里一阵恶心,差点把刚吃进肚子的食物都呕吐出来,他不敢再看,忙把脸掉过去,静了静,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老乞丐哈哈的大笑声。哈德来听着那笑声,后背阵阵发凉。他不敢停留,赶紧找到了自已停在桥对面的汽车,迅速地钻进去,呼地开走了·······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想起那次与柳娜在奇香饭店吃饭,她发现一个像老乞丐的人,衣着光鲜地到饭店去吃饭。是不是这老乞丐呢?如果是他,这老乞丐就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奇人,怪人了。或许,讨饭只是他的一种伪装的手段,或许这人还有一段常人不可理解的经历······他想着,想着,忽然手机响了,赶紧拿起接听,是胡哲求打来的,他的心便扑通扑通跳起来,或许,他朝盼夜盼的希望来了。电话里,胡哲求喜孜孜地让他晚上到他那里去一下,哈德来问他去干什么?但这狡滑的家伙闭口不提。
  哈德来回到住所,衣服也没脱,便一头扑到床上,睡了。中午也没有吃午饭。他只等着太阳快点落山,然后去找胡哲求。凭感觉,他觉得自已的运气可能来了。胡哲求应该告诉他的是不错的消息。或许,那个宗大厨师已经给了他答复,承认要回头香食品公司的麻虾酱了。如果这笔生意终于谈成了,对他哈德来来说,可是救命之恩啊!他不敢继续想像下去,把被子蒙住头,他要好好的睡一觉。朦胧中,他发现柳娜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自已的房间,仍然带着那迷人的,甜甜的笑,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爱意。他只觉得心旌摇荡,心花怒放,想开口对她说些情意绵绵的话,可却一时找不出适当的词语来。他伸出手,想抓住柳娜那白嫩的,美丽的手,可却怎么也抓不着。柳娜像云一样,笑着,飘着,往后躲着,总是让他接触不到她。他有些着急,可也没有办法。“柳娜,柳娜······”他急得大声的叫起来,猛地便醒了,原来是做的一场梦。却听到门外有人在大声的叫着,他定神一听,是邻居有人在叫门。他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干脆不睡了,起了床,梳洗了一下,便决定出去走走。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着,到了小区大门前,正好又是那一胖一瘦两个保安在值班。见他没有开车,那两个家伙仿佛发现了怪物似的,怪叫着。嘻嘻的笑着。哈德来昂着头,不想理他们。就这样的走出了大门。两个保安便议论起来。胖保安问瘦保安道:“这家伙今天怎么没开汽车啊?”瘦保安自作聪明道:“八成是汽车又让房东扣了。”胖保安说:“他房租不是交了么,当着警察的面交的呀!”瘦保安便哑了口,但又说道:“八成是汽车没油了,又没钱加油,所以只能步行了······”胖保安想了想,点点头,说:“也许,这家伙想想也够可怜的,只是穷光蛋一个,却硬要装大蒜!”
  哈德来走在大街上,慢无目的,他纯粹只是为了消磨时间。他要把这难挨的一天消磨掉。然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去找胡哲求,等盼着他的好消息。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太阳还挂在西天上。他便急急地返回住所。把放在柜子里的一盒饼干吃了,权当了晚饭。然后,便到车库里把汽车开了出来。当他再次经过小区的大门时,那一胖一瘦两个保安,仍然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把车子开过来,胖保安嘴里还吹起了怪异的口哨。哈德来知道他们是嘲笑自已,率性也就把车子停了停,使劲地按着喇叭。那刺耳的喇叭声,振得人耳朵发麻。吓得两个保安连忙走过来制止。因为,按物委会的归定,在小区里,是禁止按喇叭的。哈德来看着保安吓得那熊样,快活得哈哈大笑着,然后,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胡哲求开着流动外卖车,一边卖肉串,一边等着哈德来。他这外卖车的顶棚上,挂着一副十分醒目的招牌,却写着触目惊心的几个字:“流窜犯外卖”。他虽是大学毕业,但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虽然,卖肉串,不是多么体面的工作,但收入还是相当不错的。他在各个小区流动着卖肉串,许多人都认识他。他头脑灵活,又会混,与那些城管都处得来,所以,那些城管对他的行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随他去。哈德来找到他,一下车,便盯着他的外卖车上面的牌子看了半天。胡哲求见他老是盯着自已车上的牌子看,便有些不高兴地问:“你看啥看啊?”哈德来笑道:“你为啥取这样的一个名字呀?”胡哲求说:“这名字有啥不好?”哈德来笑道:“你是流窜犯呀?”胡哲求也笑了,说:“许多人都这样的问过我,你不是第一个!我每天这个小区那个小区的跑,不是流窜犯么?”哈德来笑着摇摇头,说:“你真放得下脸面·······”胡哲求冷笑道:“哼,脸面比钱重要么?”哈德来只是笑着摇摇头。这时,有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走过来,可能是要买肉串。哈德来问:“你让我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告诉我吧?”胡哲求说:“还真是有喜事要告诉你哩······”哈德来的心已经扑扑地跳起来了,急切地说:“快说,快说!”胡哲求看了看他,慢悠悠地说道:“那个宗大厨师,可是答应要你们的麻虾酱了······”哈德来一听,巴掌一拍,高兴得一蹦老高。那两个刚刚走近的小学生,一见这情势,吓得掉头便跑。边跑边说道:“快跑,快跑,我们遇上疯子了!”胡哲求不满地说:“瞧你!把我的顾客都吓跑了······”哈德来激动地抓住胡哲求的臂膀,说:“亲爱的,你可是救了我,救了我哩!”他拚命地摇晃着胡哲求的臂膀,把胡哲求的脑袋摇得像拔浪鼓似的。胡哲求恼怒地推开他,说:“你是范进中举,高兴得发疯了么?”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