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醋酸酱甜

  柳娜和阿姨乘着出租车往医院去。在车上，柳娜还是瞒着那位阿姨给哥哥发了信息。但，柳全民发回信息说，自已正在外面办事，他有一位同事的未婚妻在人民医院儿科工作，他让这位同事到医院去找一下他的未婚妻。豆豆只是哭闹，不论柳娜拿什么东西给他，他都不要，他嘴里依依呀呀的说着，要爸爸，要妈妈，柳娜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她生怕孩子有一个三长两短。她又给白若兰发信息，说孩子发热，让她到人民医院去一下。白若兰接到柳娜发的信息，急的不行，赶紧向公司请了假，自已开车往人民医院赶来。当柳娜他们坐的出租车到了人民医院门前的时候，白若兰已是早早的赶到了，正在焦急地张望着。柳娜让出租车司机停下车，打开车门，抱着豆豆，便向白若兰招手。白若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从柳娜怀里接过儿子，豆豆一见妈妈，便不哭闹了，抱着妈妈的头，居然嘻嘻的笑起来。柳娜看着他们母子俩那种亲热，一阵心酸，又想起自已远在乡下的儿子，心里真不是滋味。阿姨见白若兰过来了，知道是柳娜瞒着她，发了信息，便恨恨地瞪了柳娜一眼。柳娜虽然看见了她那毒毒的眼神，但故意把头扭向一边不看她。白若兰要给出租车司机车钱，但司机笑着说：“已有人给你们付了。”白若兰以为是柳娜付了钱，也就不说什么，抱着孩子往医院儿科急诊科急急地赶去。柳娜问那司机：“师傅，谁给我们付车费了？”出租车司机只是诡秘地一笑，开着车走了。柳娜只得去赶嫂嫂和阿姨，心里嘀咕着：“是谁会给我们付车费？”白若兰平常也很少到医院来，不知道儿科急诊室在哪里，那位阿姨也不知道，去问导医台，却没有人。气得白若兰骂道：“这是啥服务啊！”正自着急，有人叫道：“白会计（白若兰在公司是财务总监），到这边来！”白若兰一看，是柳全民的同事汪洪，便高兴地说：“汪洪，是你呀，你是来看付虹的么？”付虹是汪洪的未婚妻。汪洪说：“我是特地为豆豆来的哩。柳科长有事，抽不开身，让我来一下······”柳娜与汪洪见过面，认识他，便朝他笑了笑。于是，几个人急急地往门诊室去了。值班医生正是付虹。她胖圆脸，小眼睛，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皮肤白白的，鼻梁两边有一些淡淡的雀斑。她穿着白大褂，坐在椅上，慢条斯理地给病人解释着什么。汪洪走进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下，付虹点了点头。汪洪便朝门外的白若兰招招手，白若兰赶紧抱着儿子走了进来。付虹与白若兰是中学同学，两人互相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豆豆一见医生，又以为是要打针，便大哭着要出去，任凭白若兰怎样的哄他都不行。阿姨和柳娜站在门外。见豆豆哭闹，阿姨便走了进来，接过了豆豆，孩子只是哭闹着要回去。柳娜仍站在门外，因为室内人多了，会影响医生工作。见侄子哭闹，柳娜只得也走了进来。她一进来，里面的人们（除了白若兰和阿姨外）眼光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那个付虹更是睁大了眼睛，问白若兰：“她是你家什么人哪？这么漂亮！”白若兰说：“我孩子的姑姑。”付虹说：“是拍电影的么，这么漂亮！”转脸朝汪洪看，见他涎着脸，正嘻嘻的朝着柳娜笑。付虹便不满地哼了一声。柳娜知道人家是夸自已长得美，但她听这样的赞美之词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过去在农村的时候，她也没感觉到怎么样，现在到了城市，她想想，自已确实长得漂亮吧，心里也就暗暗的自豪。付虹给豆豆用听筒听了听，又拿出温度计，让白若兰插到孩子的肘窝里。这可是难题，豆豆是死活不让插。白若兰都急得要掉眼泪了。汪洪看这样总不是办法，便悄悄地走出去。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玩具走了进来。那是一个恐龙的玩具，会动，一按电钮便发出格吱格枝的叫声。汪洪拿着恐龙的玩具逗豆豆，居然把小家伙吸引住了。就这样的玩了有十来分钟，付虹把温度计从孩子的肘窝里取出，看了看，说：“有热，高着哩，三十九度。”白若兰便吃惊地叫起来，说：“高热呀！”付虹说：“不过，听肺部，没大问题。是感冒引起的发热。”白若兰问：“要住院么？”付虹说：“我开些药你回去好好的喂他吃吧，不要住院了。”白若兰听付虹说不要住院，觉得是没什么大问题，也就稍稍的放了心。于是，辞别了付虹，抱着豆豆往医院门前走去。汪洪也跟着她们出来。付虹叫道：“哎，哎！”汪洪只得又走进来。付虹问：“你到哪里去？”汪洪说：“我送送她们。”付虹说：“你是放不下那美女吧！”汪洪便嘻嘻的笑着。旁边几个人便也笑起来。一个年轻的少妇，抱着生病的儿子，说：“那女子生得是美，像电影明星，就是穿得土气！”另一个女青年轻蔑地说：“一看就知道是农村来的土包子！”汪洪说：“人是衣着马是鞍，人家要是弄几件时尚的衣服穿穿，比你们每一个人都美哩！”付虹便哼哼道：“你是见一个爱一个呀！”汪洪说：“那我不成了专职采花工么？”付虹说：“你说哩，你说哩！”两个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旁边等着看病的孩子家属便不满意了，说道：“你们是只顾吵嘴呀，还是给人家看病？”付虹便不敢再吱声了，催促汪洪说：“你走吧，你走吧！”汪洪便赶紧走了出来。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快要到大门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一个小孩子正来回地走着。一看，见是柳娜，便惊奇地问道：“你们还没回家么？”柳娜转头一看是汪洪，便也高兴起来，说：“我嫂嫂正给孩子配药哩。”汪洪便接过豆豆来抱。那小孩子可能是刚才汪洪逗他玩熟了的原因，竟然张开臂往汪洪怀里扑。柳娜笑道：“我家侄儿喜欢上你了······”白若兰和阿姨配好药走过来，见汪洪抱着豆豆玩得正高兴，便笑道：“汪洪，你到我家做保姆吧，高薪聘请！”汪洪也笑着高声回答道：“专职专用，专带孩子。”
  晚上，柳全民回到家，见豆豆的热已退了些，心里便也放了心。阿姨早已回去了，白若兰与豆豆睡在一张床上，正陪着豆豆一起玩。柳娜睡在自已房间的床上，痴痴地想着心思。她也担心着儿子小进会头疼脑热的，没人及时发现。想着想着，便又流下了眼泪。柳全民轻轻地走进来，把几本书放到床上，说：“你不是喜欢看书么？我给你带了几本哩······”发现妹妹在流泪，猜想她可能又在想念儿子，便安慰道：“过几天，你回去把小进带来，你们娘儿俩在一起吧······”柳娜抹去泪水，看了看哥哥为她带的几本书，是《新闻学概论》，《论记者的修养》，《新闻采编方略》。柳娜只看了一下书名，便不愿继续看下去了。柳全民说：“你有空，把这些书看看，有用的·····”柳娜说：“这是记者看的书，我又不当记者。”柳全民只是说着：“你一定要看看，有用的，有用的······”便走了出去。其实，他为妹妹找的工作，正是想让她到《临海日报》当记者。只是事件还没有完全落实，他不想立即就告诉妹妹。他之所以想让柳娜去当记者，是因为他知道柳娜是爱好文学和写作的，而且文章写得很好，很有当记者的潜质，只是她的学历太低，去报社有些手续上的麻烦，他正通过朋友的关系，想克服难题······等柳全民走出去，柳娜便睡在枕头上，拿起书来看着，权当着消磨时间吧。虽然是新闻专业方面的书籍，她居然看得入了神。原来，当记者也有这么多的技术哩！
  第二天，那个阿姨到了八点钟又准时来到了柳家。柳全民和白若兰看了看儿子，对阿姨说：“孩子刚发了烧，阿姨就不要抱出去吹风了吧！”阿姨听着，哟哟哟地答应着，便拿眼睛看柳娜。她还在生柳娜的气，怪她昨天瞒着自已，给柳全民和白若兰发信息。她的想法是，悄悄地去医院给孩子看一下医生，配点药，就不要让柳全民和白若兰知道了。但现在来了房主的妹妹，像特务似的，时刻监视着自已······等哥哥嫂嫂都开着车，去上班了，柳娜便把豆豆抱在怀里，在屋内来回走着，阿姨说道：“可别出去哩，一会感冒了，又不得了哩！做人难做呀！”她这是旁敲侧击的拿柳娜出着昨日的气哩。柳娜也不吱声，任阿姨说着，她不想跟这婆子闹翻，那样会给哥哥嫂嫂带来麻烦。她刚到临海市，她不想惹事。抱着侄儿走着，哄着他，柳娜又用手试摸了豆豆的额头，似乎还有些发烫，便叫阿姨道：“豆豆还有点发烧哩！”阿姨便也跑过来，摸了措孩子的额头，说：“是有点发烧哩。”柳娜便拿眼睛看着阿姨，意思是怎么办？阿姨想了想，说：“要去医院问一下医生哩。你哥叫不要把孩子抱出去吹风，我们就分工一下，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柳娜只得表示同意。于是，阿姨便问道：“谁在家带孩子呢？”她料定柳娜一定是愿意在家带孩子的，因为她是农村人，又刚来临海市，对外面的情况不熟悉。果然，柳娜说道：“那我就在家带孩子吧。”其实，她便不是怕去医院，她倒是想出去见识见识，只是不放心这阿姨带豆豆。阿姨还想报复一下柳娜昨天偷发信息的事，便说道：“还是你去医院吧，你们年轻人比我会说话，脑袋也灵活些······”柳娜听她这样的说，只得说道：“那，好吧！那就请您在家照顾豆豆吧······”她这爽快的答应，倒气住了阿姨，心想：你去？你还认不出东南西北哩！你一个农村人！柳娜把豆豆交给阿姨抱着，自已便去医院。等柳娜走出去了，阿姨恨恨道：你一个农村人，你一个农村人······她咬着牙，想不出用一句什么样恶毒的语言来骂一下柳娜。她等着看柳娜笑话！
  柳娜走到小区大门前，在这座城市里，她虽然还是比较感到陌生，甚至认不出东西南北的方向，但几天来，她也渐渐有些适应了城市的生活。她懂得了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一些技巧。她问保安，到哪里可以乘坐出租车?保安告诉她，要到滨海地铁站，那里的出租车多。于是，柳娜便往滨海地铁站跑去。到了地铁站，只等了两分钟的时间，就有一辆出租车远远地开来，她连忙招了招手。那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柳娜便钻进了车里。那开出租车的司机盯着柳娜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让人觉察不出的微笑。柳娜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她坐车总是喜欢往前靠一点，因为，她知道坐到前面，车颠颇得小一些，特别是晕车的人才会舒服些。柳娜是晕车的，她最怕坐车子的后面。柳娜坐好了才看了看那司机，心里格登一跳：那人长得太难看，也太可怕了。脸又大又肥，光头闪亮，脖子上挂着硕大的金项链，粗粗的胳膊纹着一只怪兽，穿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衫······柳娜想起了上看到的黑社会形象，她的心里害怕得不行，叫着：“哎，哎！”她要下车。那人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把车开得飞快。柳娜没办法，只好认倒霉，但她看见街上行人车辆不断，而且也不时看见警车和值勤的警察，她胆子就大了起来。料想这人也不敢怎么样。她便高声的说道：“师傅，我是到人民医院，您可别开过了······”那人答道：“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声音尖尖的，像个女人。柳娜感到好笑，这么一个粗壮的男人，声音怎么会像女人哩！行走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前面一座高高的大楼上，有几个红色的大字十分的显眼“临海市人民医院”，她才放了心，说道：“师傅，就要到了哩······”那出租车司机不满地哼了一下，他转过脸来瞪了一下柳娜，嫌她话太多。这一瞪，把柳娜又吓了一跳，原来，这司机有一只眼睛没有眼珠，是个独眼龙！那只没有眼珠的眼睛，生着白糊糊的眼尿，让人看了好不恶心！柳娜只觉得心里一阵作呕，差点就要呕下来。好在人民医院到了，她让司机停下车，赶紧钻出了车，逃命似的就跑。司机那女人般的尖嗓子叫道：“钱，钱！”柳娜猛地想起还没有给人家车费，连忙回头，掏出二十元钱，扔给了那出租车司机，也不要人家找她零钱，又像避瘟神似的跑了。那出租车司机拾了钱，轻蔑地骂了一句：“傻逼！”便开着车走了······
  柳娜沿着医院长长的走廊往小儿科急诊室走去。到了小儿科急诊室，看见还是昨天遇上的那个叫付虹的医生在值班，而且里面也没有什么人，那个付虹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她一阵高兴。便叫一声：“医生······”付虹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柳娜，脸便一沉，仿佛生了气，又继续写她的东西。柳娜感到奇怪：自已又没招谁惹谁，这人怎么啦？只得又叫了一声：“医生······”付虹便放下笔，抬起头来，说道：“美女，你来了正好，我正想找你谈谈，你以后别招引我们家汪洪了······”柳娜说：“医生，我是来给孩子看病的！”付虹继续说道：“我们家汪洪，自从见了你，就像吃了迷魂药哩。昨天，我们吵了一架，他把我说得狗屎不如，而把你说得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美丽。我知道你长得美，美女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可是，我是凭本事吃饭，不是凭脸蛋吃饭。我是医学院的研究生毕业，我是硕士，我还想考博士，博士，你知道么？”柳娜气得几乎要哭起来：这女子吃的是哪门子醋呀！她高声的说道：“医生，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是来给孩子看病的，我也不想认识你的那个什么汪红汪绿的·····”付虹仿佛猛地清醒过来，定了定神，凄凉地一笑，说：“对不起，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我是给汪洪气糊涂了，我一夜都没睡觉，到这会儿头脑还昏沉沉的。你是来给豆豆看病的么？他还没退热？”柳娜说：“还有点热。”付虹想了想，说：“我再开点药，你们喂给他吃吃。”柳娜问：“要不要给他打针？”付虹便白了她一眼，说：“不用，我是硕士，在医药上我比你懂！”一边说，一边在处方单上写着所要服用的药。柳娜接了处方单，赶紧去药房配药，连给付虹说声谢谢，都忘记了。付虹不满地说了句：“到底是农村人哩，连最起码的礼貌也没有，还想跟我竟争？”柳娜拿着处方单走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那女医生为舍吃自已的醋，她可是对那个什么汪洪一点感觉也没有啊，她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她自已有老公，有儿子，虽然他们在农村，可是那是她的牵挂，是她的希望啊！她不住地叹气：唉，城市套路深，不如回农村！她反复地说这句话，便到了配药室前。她一惊，忙忙去划价缴费。旁边一位老大爷看她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便同情地看了看她，自言自语道：“这姑娘可怜的，一定是为孩子的病气糊涂了······
  柳娜配好了药，便到医院大门前去等出租车。她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着。虽然不时有出租车过来，她招着手，让出租车停车，可是那些出租车仿佛商量好了的，一辆也没有停下。她正感到奇怪，一辆簇新的黑色轿车，嘎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身铮亮，照得见人影。柳娜还没有回过神来，那黑色轿车的车窗便降了下来。一个熟识的脸探了出来，一看，是那个与哥哥同住在一个小区的哈德来。柳娜遇见了熟人，便高兴起来，问道：”哈先生，你到哪里去？”哈德来说：“我是在前面商场推销产品的·····.·”柳娜问：“你到商场推销啥产品呀？”哈德来说：“我们公司是生产食品的，主要生产麻虾酱。我们生产的麻虾酱，又鲜又好吃，还有营养·····”柳娜笑道：“还能治百病么？”哈德来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已，但他便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女子实在聪明可爱，便也笑着说：“有营养了便健康，健康了就没病。可不是治百病么？”说着，便拿了一瓶麻虾酱给柳娜。柳娜要掏钱给他，哈德来说：“你这就小看我了，既然是送给你吃的，还用得着你掏钱么？等你认为好吃了，以后再掏钱购买吧！”柳娜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好意思再给钱了，说了声谢谢，就把麻虾酱放进了包里。哈德来问：“你到医院来看医生的么？哪里不舒服呀？”柳娜说：“不是我不舒服，是我侄儿发热哩。哎，哈先生，请问你，我在这里等出租车，人家为啥都不停车呀？”哈德来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在这里等一天一夜，人家也不会停下来带你哩！”柳娜奇怪地问：“为什么？”哈德来说：“出租车有专用的停车点，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在这里等车，人家当然不会停呀，怕交警罚款哩！”柳娜恍然大悟，又犯了刚到临海市来时的错误！赶紧往前面的停车点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说道：城市套路深，不如回农村。唉，不如回农村······哈德来在后面叫道：“我送你回去吧！”柳娜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