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凋风迹
“大胆!”宇文凌旋迎上一步:“我此来就是为与耀王完婚!我乃日后耀王嫡妃。这里先且恕你们不知不礼之罪。而我现时已是言明,你们再敢不敬,日后我定当禀明殿下,严惩不贷!”
“哈哈哈哈!”游侠们爆出了一阵哄笑!有的更是指着一身男装灰垢满身宇文凌旋笑到捂腹蹲地。宇文凌旋羞怒难抑,正想呵斥,却被赶出来的庶弟一把扯住:“大姐姐,你如今可是乔装着,我们也并无公文、信物在手,且忍忍……”
宇文凌旋一把甩开庶弟之手:“不论我是乔装改装,也不能改我是耀王妃之实!他们能接了那侍妾走,为何倒不能接我?你倒来扯着我作甚?”
那庶弟见宇文凌旋执拗不已,说话都是响了几分,急汗流了一脸:“大姐姐,轻声些。这里是北地!”
“这位小郎君,你的大姐姐,莫不是个疯癫的吧?!有病便带去瞧,莫要在大街上撒泼!”
游侠首领已是不耐:哪里跑出来个疯婆就说自己是王妃?!何曾又听见主子说过他是要娶个王妃?做王妃自然是美,但也不是大街上随意跑个小娘子出来,一哭一嚷便就当得了!这岂不就是疯人妄想?!
那首领说罢一撩衣袍就要踏上马镫,不料背后一声狂呼:“沈家娘!沈洁华!你出来认认,告诉了他们这些奴才,我究竟是谁?”
哄笑声戛然而止,那首领转首回眸,目中凶光更甚:“你认得沈洁华?”
“我乃宇文氏,乃是你们贵嫔娘娘亲保的耀王妃,你让沈洁华下来见礼,她自会告诉你这奴才我说得可是真的!”
“哈哈!”那首领并不曾因为宇文凌旋自报家门而有半丝惶恐,反倒是像寻着了什么有趣之事,饶有意味地啧了下嘴:主子若真是讨了这样的王妃,我定会想他前世不知是造了怎样的孽,今生才是得了这样的报应!妄说是做王妃,就是做个妾,我都是替主子不值。她这还要搬出贵嫔娘娘唬人,可她大约不知贵嫔娘娘在我们眼中,也就值颗泥沙样……然她却认得沈洁华,这倒或者是与云城有些渊源……
“你是故意为难于我才是不叫她出来对质?”宇文凌旋推开正尽力要将她拉回去的庶弟跟丫鬟,伸出一根惨白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首领:“你死期不远!我来日必将……”
“小娘子你来日必将怎样?”那首领越发好笑:“只怕你这必将成不了那必将。纵然你说的都是真话,我等也未曾得令要接了你去。”
首领说着从上到下扫视了宇文凌旋一圈,这等孱弱悲苦之相,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福之人呐!
“我等是奴才,只知听命而行,小娘子若是拿得出信物的,我等还可半信,而今却只是在这里信口雌黄,若我们冒失信了你,回去倒是要洗干净了脖子等着砍头了!”
“大人勿怪!我家姐姐原是一路走累了,又是惊着了,才会如此失常。宇文凌旋庶弟欲哭无泪,本来此事就已够是卑微屈辱,而今还要在街道上这般现眼?!大姐姐这边既然劝不动,那便快打发了这些游侠离去罢。
“小郎君,好生领着你家大姐姐瞧病去罢!看你们也不像是北地之人,也不是日日能遇着像我们这般面狠心善之人,倒是看紧了她,别再妄言不休倒还带累了你们性命!”那首领看这年方十二、三的小郎君倒是有几分顺眼,口气也是松软了些。
“沈洁华!你出来!”宇文凌旋声嘶力竭:“做小应当伏低,你该是出来见礼才是!为何不出?!难道是心虚怕了我不成?!”
“我怕你!?”突然,那被马队围在中央的车架上车帘一撩,一身劲装的沈洁华一跃而下:“我不出来是为成全你的脸面,你既不要,我自也乐意再撕上一层!”
游侠首领有些不悦,一双鹰目钉子般地投向沈洁华身后之人,那人对着首领一礼:“她定是要出来,奴才瞧着不会有事,才是由着去了!”
宇文凌旋可管不得这些,上前拖了沈洁华的手便是死死扣住:“来来来!你且告诉他们,我是何人!耀王可是要娶我为嫡妃!”
沈洁华仰头一阵狂笑,轻轻一甩,就送了宇文凌旋一个趔趄:“你在云城追不到,便是追到这里来了么?耀王如今是不是要娶你我也不知,我只知之前他可是唯恐避你不及,见则生厌!”
“你!你……”宇文凌旋只觉得胸口生疼,气都快是喘不上了。
“女郎,你问她作甚?她早是杀人落跑了,又怎知近来之事?”宇文凌旋的丫鬟轻声提醒着自家女郎。只觉得此时此刻此地此境遇,真真是比活吞了一把黄连还要不堪其苦!
“对!对对!她是不知!我怎的就浑忘了!”宇文凌旋忽又是振奋了:“你告诉他们我是何人。告诉他们我是宇文阀阅家的大女郎。你告诉……”
“你罢了!”沈洁华一脸厌恶:“此地是北朝,你那阀阅门第并没有好处!还大女郎,瞧你这落魄模样,只怕是追着耀王私逃到此的罢?只是奔来又怎样?王爷是必不会惜你这份心,只会厌你再厌你厌死了你!你既然舍了尊贵不要,倒还在这里装些什么?!”
宇文凌旋何曾被人这样羞辱?恨得咬牙切齿,只想上前咬下她几块肉来才是解恨:“你顶天也只是一个侍妾,哪里来的胆子这般与王妃说话?!”
听见“侍妾”两字,沈洁华忽然狠戾阴沉“我纵是妾,也比你尊贵些!就你如今这模样,借你的话,顶了天,也只能充个贱妾!”
她们两人你“妾”来,我“妾”去,游侠首领愈听就是愈发不悦,
“沈洁华,她果真是宇文家的?”首领粗声打断。
“确是。然耀王厌恶于她,也确是半分不假。至于这娶不娶的。我倒也是不知道。但我想来,哪怕是再寒酸的宗室娶亲,也不该是新妇自投,且是连个随从嫁妆都是无有吧?”
沈洁华如今只怕首领信了宇文便是要接了她同路,于是样样挑在关节,处处说在痛处。然她也是多虑,妄说是不知道主子原要娶亲,纵然是知道了,只要主子不曾吩咐,任是何事,他们也断不会管,不会做啊!
“呵呵!”首领干笑两声,伸手做了一个“请”势,示意沈洁华可返车而去。回头又看看那瘦弱的小儿郎:“小郎君,我这里再劝一句,任你们在南朝是谁,在这里也是不要再提!一言之差,生死之间,切记!”
“谢大人。小子记得!”小郎君施了一礼,回头便是死命拽住快要上前拼命的宇文凌旋:“大姐姐,且清醒些!家里已是不管我们!他们也自不会管我们!你若是将命丢在了这里,倒是白吃了这一路的苦头!”。
宇文凌旋此刻又怎能听得进去,但见马匹纷扬起遍地落尘踢踏而去,哭喊着只想挣脱束缚与他们同行:“为何不让我去?!与他们同路,我便是能早日见到刘赫!为何不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