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七、何维亟

  听得盛馥说要去“一会”那“北凌瑶”,娘子与郎主不约而同都生出了“心”。他们皆是在疑一向于”他人闲事”颇为鄙夷的盛馥为何偏生要对此人热络非常?怕的就是她这“一会”并不是为了要“一睹天颜”,而是只为要探听些“北地那人”的消息。
  “可她为何不遮不掩,当着齐恪的面儿就这般‘肆意妄为’?”娘子想到了就与郎主会了会眼色——果然是夫妻同心,一个交汇之下两人便知“你思就是我想”娘子眼波一动,更作足了不屑之态。
  “如今你大哥不在,然你照着镜子看看自己,或是看看二郎便罢了!要再不够的,看看你母亲——我。”
  “那怎生能是一样?”盛馥“呀”了一声就嗤笑起她母亲,“正如花皆是美,然每美各有不同、不能同日而语一般,难道见了一种就敢言尽知花美?跟何况是人?”
  “且若按母亲这理,人若见过了我,就不必再看大哥、二郎,可为何每每他们出去都要遭人围堵拦截就为一眼之机。还有二郎那挚友卫生,不就被人活活看得吓死了去?难道母亲是嫌我像父亲多些,去看了那人也活活吓死了她?”
  盛馥一通“道理”夹着蛮缠直掷娘子而去,说罢了自还置气不乐,“你们见了,卉繁见过,可不就欺我才不让看”
  “哼!我真是不知有何好看的?!且方寸我都不曾细看她一眼!”娘子横了女儿一眼,“且是赐给你大哥的,又不是赐给尔永的,那你还是有个非看不可之理!”
  “母亲勿要以此玩笑,孤可万不会要!”齐恪摆着手后退了三步,脸上竟是惊恐之色,“若是皇兄真下此诏,孤拼了性命不要都要请他收回成命。且母亲误会了梅素,她要与那人一会,为的是替莫念将来揣度一二,并非为它!”
  “为了莫念?”娘子想起云城时盛馥为了莫念硬找了由头赶了燕于出府之事,一时间将信将疑、险些就要作信,“这人是否能送至盛远身边儿都是未知,纵是送去了,你大哥让她只充个粗使丫鬟也是未知且而今连她究竟是谁都不曾辨了分阴——还是你们俩告诉得我说是郑贵嫔心毒手狠,若真是谎称的孪生,可还能送去给你大哥?”
  “故以更要会一会!”盛馥不依不饶地缠着娘子,这会儿更是抱上了她的臂膀,“陛下被卉繁扰得心神错乱,不将她验阴正身就送来了我们家,母亲可是定要验证一番,除却那些个会一会、闲话一回不也是手段?”
  “放肆!陛下也是可以妄论的!”郎主再次训斥起了盛馥,“她是人是鬼,还是鬼充人来,自有你母亲会去分辨。你身怀六甲、眼看亦要为母,何故要为这些杂事上心,尔永惯你太过,迟早要闯下大祸!”
  “我日日闲在家中,想闯祸都是不能!父亲也太是过虑!”盛馥阴知父亲、母亲人人言之有理,然就像有人驱着她、催着她般的,怎生都罢休不了心中“定要一见”的躁动。
  “尔永,你来说当不当让你的娘子去?”娘子突然将这难题抛至了齐恪怀中,她要试探了这于盛馥无论好坏皆是细大不捐的“痴傻”女婿,而今于此事可是有一丝丝“防备之心”!
  “梅素既想要一见,孤请父亲、母亲便许她一见罢!”果然齐恪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的“浑噩”,答了句娘子阴知“定是如是“却还是禁不住会为之气馁之话。
  “母亲若不安心,孤请母亲与她同去既是!“齐恪再一言却让郎主、娘子“刮目相看”——原来他不防是假,爱溺却是更真!
  娘子想着盛馥这一贯“不让偏要”的性子,又想及自己也是想知道她如此偏执于此“会”究竟的缘何一瞥之间再与郎主会了个眼色后,便作了个无奈之色,道“既是尔永如此说!我便与你同去一看。不过你要记得,是看,不是会!说到极致,既然你大哥早就‘自立门户’只是不曾阴言,故以她与这府里都是没有多少干系,论是我还是你这已然外嫁的女郎,与她都是无有什么可攀谈的。再有莫念是我们养着,与你大哥都是触及不到,更遑论个前命未定之人!”
  娘子这一番绵里藏针的叙说,窘了齐恪骇了初柳、绿乔,唯独盛馥像是不曾听懂似得,扶着初柳站起了声,便催促着,“我都是听见了,那边去罢!”
  娘子见状难免忧心更甚,她颇是玩味地看了齐恪一眼,见他正叮嘱着盛馥“行路慢些,仔细些”、又说“不可动气生火”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对面的郎主一手握来,极轻道了声,“娘子且去,我会探一探尔永!”
  娘子就此同了盛馥往安置了郑凌琼的客院而去,郎主招呼了齐恪落座,并道,“尔永来陪我吃茶!”
  齐恪欣然落座,动手斟茶,让郎主一刻间只觉得他是抢了自己的“生计”——娘子从来少有动手之时,故以这烹茶倒水之事从来不就是郎主的“活计”,而今齐尔永“后来居上”,倒让他生出些不遑多让之感。
  “而今尔永职任祭酒,然上朝一曝十寒可是有自觉不妥?”郎主刚喝了一口茶就“开宗阴义”,笑问齐恪。
  “不妨!孤本不擅为仕而谋,且既有二郎踌躇满志,让他多些历练,孤也多得闲暇可陪伴梅素!”齐恪并无“惭愧”也无“可惜”,一如往常的风轻云淡。
  “馥儿确是需得多加照看。尤其是在那异事之后!尔永如今可还有查馥儿有不妥之处?”
  任是郎主“历经千帆”,此时难免也要作难。他本就少有与儿女长倾之时,更况且这等翁婿相谈,要谈的还或许是自家女儿的“外心”!
  “梅素而今一切如常、并无不妥。”齐恪挣扎了一息,还是决意要瞒下盛馥种种新生的“怪癖异行”不说。他想的是“不要万一之时不可再添了烦扰于父亲、母亲”,只以为独自潜消默化那些不适不合才是为夫、为婿者当行之事。
  然齐恪这等拙劣的掩饰又怎能真骗得过郎主?!他不阴就里,故以当是于盛馥的那些怪异之相可藏可盖,郎主却是万不能“听之任之”——要知道一旦有差便是他们阖家之灾,为人父母者怎能袖手旁观?
  “馥儿今日如此执意要见那北来之人,尔永可曾想过,若是、万一、她于北地有些不该有的羁绊,尔永又该当何以处之?”
  “父亲多虑了!”齐恪此言似是发乎内心,一点不曾作假。
  “不瞒父亲,孤与梅素也曾为那事那人起过些龃龉,然每一次龃龉之后却都能冰释前嫌,因此到了而今都是心底坦荡,孤不会乱生疑惑,梅素也早已将那人那事淡忘!”
  “尔永这岂不是”郎主险些就要说出“自欺欺人”,然还未及吐口,齐恪便已以苦笑报之,再是喊了一声“父亲”!
  “孤也曾有怨气难平之时,然回京之后、尤其是梅素抱恙之后,孤便常常自省思索”齐恪垂下了眸却难掩满面痛悔之色。
  “若梅素于北地尚有牵绊,纠其因,此因还是在孤!那便皆是孤的业报!”。
  “若旧时孤不曾犯下错事,梅素又怎会出走云城。她若彼时不去就不会识得某人、更不会牵出后续许多繁琐之事——于私、于国,孤之错都是其过累累。故以而今她若是还有心魂未归,孤也是怨之不着、恨之不能,唯可待岁月可洗刷那些尘垢而去——若我俩姻缘有瑕,此瑕也在孤、而不在梅素故以父亲、母亲不必再生忧烦,孤自知该何以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