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城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放下你,而如今我已然忘了你的音容,可见万事皆有可能。程柰,你的确是我倾尽所有爱过的人,不过也只止于此了。”
  “程柰,睢娅曾真心爱过你,是过去。前些日子,宋庭渝来找我,问我可曾害过你的女儿?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在意你女儿的生死。想当年,只与闵彦走得近。他那样薄情的性子,怎样看也绝不会在意程筠墨,就像他待闵封澜,哪怕他在闵彦在世时多般维护闵彦,在闵彦死后,他对闵封澜言语对陌生人一般,更何况是你与楚琤的女儿。可你万万想不到,他爱楚琤,爱到了骨子里,可以毫无条件的包容,可以做到爱屋及乌。”
  “宋庭渝曾问过我,我为何要认为他爱楚琤,是他看楚琤的眼,是他对楚琤的态度。看似毫不在意,实则暗中为他保驾护航。给你兵符,打压睢氏,世人都以为是为了你,为了程家,实则他所为的……”
  “不过楚琤一人,从始至终,但凡牵扯到楚琤,他所为的不过楚琤一人。”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要动过你的孩子。你大概不信我说的话,不如让我们看看宋庭渝是怎样处理程筠墨一事的。”
  尽管,宋羽楚与程筠墨身形相似,但真要扮演起来也是十分吃力的。别的不说,就单单是程筠墨那一身在沙场上历练出来的凌厉气质,便是宋羽楚这个从未上过沙场,不知战场为何物的人可比的。
  更何况,使程筠墨闻名天下的兵法布阵、机关算甲之术,宋羽楚几乎不曾接触。
  无论愿与不愿,希望与不希望,程柰的忌日如期而至。一切皆按闵封澜预想的那样,程筠墨失踪一事被迫抬到了台面上来。
  敌军五万兵临城下,之所以一直没有进攻,是因为对于程筠墨失踪一事本应该反应最大的程家却出奇的平静。
  平静到诡异!
  这便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是皇族与程家联手所设的圈套,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并非不是没有可能。
  闵程两氏联手并不是没有先例,远的不说,瞧瞧程先家与平帝,那两位可是走的十分的近。
  宋羽楚在大厅里又一次推演了一遍所行步法后,这才向闵封澜请旨点兵,暗中出城。
  宋庭渝在书房中快速推算宋羽楚此番行事的每一种可能,根据每种可能产生的后果,再配上闵封澜的部署,将结果尽可能呈现出众人所想的局面。
  一场战乱,一触即发。
  景牧望着城外宋羽楚离去的背影,暗夜只有寥寥月光,看的十分模糊。只是她这样离开,竟让景牧有一种晚榆并没有离开的错觉。这一次就仿若平常一样,他还像从前一样目送她离开。
  他突然有了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从前他总是目送她离开,不知如今他可否……
  “公子看城下的风景看得入迷,文溪愚钝,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玉文溪盈盈走来与景牧并肩而站:“文溪听闻宋家羽楚与程军师长得十分相像。可惜文溪没见过程军师,不然到真想见见宋家羽楚与程军师究竟有多么像,竟引得我们二公子如此失神,如此人物。”
  玉文溪话还没有说完,景牧转身,像望死人一样望着她:“玉姑娘这里是北疆,不是南疆。我也不是你主公,更不懂得怜香惜玉,我不会让晚榆之事再重演。若是国破,如此夜景,姑娘怕是也没命欣赏。宋羽楚此番行为为护国,她背后站着的是宋庭渝。”
  “姑娘可千万别自寻死路,南疆遥遥啊……”似是叹息,似是感慨。
  玉文溪没有想到景牧的反应会那么大,忍不住讥讽:“二公子可别忘了,程筠墨已死,替身终归是替身。”
  “那又如何?”
  晚榆已死,那又如何?就算她能回来,他景牧又有何脸面,又以何身份去面对她?
  同僚?朋友?亦或者是仇人?
  玉文溪望着景牧离去的背影,暗自咬牙。果然,主公的担忧没错,景牧这个人绝对有剑指玉家的可能。
  主公这一次怕是真的养虎为患了。
  闵封澜起身,穿着宽松的寝衣走至窗前。室内很暗,只有微微的月光,勉强保证闵封澜在行动的时候不至于撞到东西。
  今夜的夜格外漫长,而他的心自从宋羽楚出城的那一刻起就从未静下来过。
  闵封澜十分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宋羽楚带着人从孤山上打算绕道直达敌方,由于山上不宜骑马,他们一行人便弃了来时骑的马,徒步前行。
  “程晚榆。”
  一声声音响在宋羽楚一行人的耳边,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突兀。一个穿着墨色长袍,带着银色面具的人,从林中走至人前。
  宋羽楚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来着唤的是她。宋羽楚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清楚眼前的人与程筠墨倒底有什么关系?
  开口,几乎便等同于向那人说明自己是个假的。
  可是,宋羽楚在男人说完下一句话后,就明白了,她不说对方未必就是不知道。
  “你不是晚榆,你是谁?”
  宋羽楚觉得寒意瞬间便上了心头,冷到了骨子里。她设想过自己被拆穿身份的各种场景,却从未想过会在这种状况下被人轻而易举地认出她不是。
  她强自镇定下来,用四平八稳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因为我与晚榆是非常要好、非常要好的朋友。”男人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又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亦是反目成仇的朋友。”
  呃……宋羽楚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可男人似乎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他自顾自地道:“程先家主的忌日,晚榆身为人子却未曾露面,敌国兵临城下,姑娘此时出城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狼烟将起,战事将至,虽为女子,但仍要尽些薄力,效忠家国。”
  “姑娘,我既能认出你不是她,那敌将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