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素食景年,与你举案齐眉

  黛长安回到李家村时,倒真见到了家门外二十米的距离处守着三名衙役,这几名衙役都头戴方帽,穿青衣,佩唐刀,看上去倒是十分威严。
  她突然庆幸的笑了笑,起初她还担心这群人会不会拿了自己的钱便不帮自己办事,现在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黛姑娘,您回来啦?”其中一个衙役看见黛长安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嘘!”黛长安的眼珠子警惕的看这四周,抬手便冲他做了一个静声的手势,紧接着便招手让他借一步说话!
  衙役跟她走到一处大树后,黛长安这才急切地问“我爹娘的身体可还安好?”
  “你这怎么像做贼一样,这儿可是你家,想知道什么何不自己去看!”衙役说着便朝她家的方向摆了一下头。
  “我这不是逼不得已嘛,若无难处,谁能过家门而不入!”黛长安尴尬的扯这嘴角强笑,可是脸上露出的表情着实比哭还难以形容。
  衙役有些揣摩不透她神奇的脑回路,调侃道:
  “你别告诉我你要效仿大禹,人家大禹那是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确是迫不得已,难道你也是?”
  圆脸衙役说着,见黛长安不搭理,便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男子身上,黛长安身后跟着的这位男子,着一袭黑色云衫,此时一张尽显老气的脸上还摆这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和衙役对视的一瞬,便朝他飘起了眼刀。
  衙役忽然哦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又道:
  “黛姑娘不是我多言,只是你这不能只顾自己吃的香,任凭老人风中摇啊!”
  讥嘲的话外之意,让黛长安的表情瞬间凝固,她不解这衙役说的是什么意思,废话多也就算了,还句句这般惹人嫌。
  当即话锋一转,态度强硬了几分质问“你能不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只是想知道我爹娘他们还好吗?”
  衙役见她如此,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贵父身体并无恙,只不过您的母亲就···!”他的这句停顿,让黛长安的心咯噔了一下。
  “就什么?”黛长安凝眉催促。
  衙役刚要开口,却听到了一声轻咳声,发现是李老从院中走了出来。
  几人瞬间都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李老步伐缓慢的端着一盆水往门口不远处走。
  当他扬手将一盆浓浓的血水泼在尘土飞扬的地面时,黛长安的泪忽然如滔滔江水般决堤,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在这浓浓的血水中升华,她想不通,这血水到底来源于何处?
  为何才离家一日,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阿爹的容颜透着肉眼可见的憔悴,黑发几乎在一夜之间几近花白,见阿爹折回院中,黛长安便暴力地扯着衙役急问:
  “我阿娘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颤抖的哭腔让衙役的表情有些僵,慢吞吞道:
  “李夫人这是心病啊,请了大夫都说是气急攻心所致,慢慢调理方可见好,但现在看来这情况似乎不太乐观,清晨时分便端出过一盆血水,现在已经是第二盆了。”
  话毕,黛长安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没想到,这浓浓的血水,竟真是阿娘的血。
  不识趣的衙役还在一旁无脑的劝说这“你啊,一家人能有什么过不去,你们二人要是感情深,还怕家人反对不成?”
  他并不知晓黛长安是因何事惹得家人如此动怒,此刻只是凭借心中猜忌,觉得定是这黑衣人和黛长安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最后处理不当,所以才会将她母亲气成这幅模样。
  黛长安像个丢了魂的丧尸,愣了片刻忽然提起裙子便往家中跑。
  走进那个小小的屋子时,她看见了木床上容颜紧闭,面容蜡黄的阿娘,和正在床边,清洗她嘴角血迹的阿爹。
  一日前还温馨和睦的家,此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凄凉之感笼罩!
  黛长安一进屋便重重地跪倒在地,疼痛从膝盖触之心间!
  李老闻声扭头去看,第一眼,他只觉得是自己生了幻觉,因为这段时间里他总会生出安儿归来的幻觉。
  满是红血丝的眼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便失望的扭过了头,直到黛长安一声贯彻耳膜的“爹”才将他彻底唤醒。
  两行清泪顺着李老通红的眼眶直直落下,他放下手中满是血迹的布,扭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好几眼,确定这就是真的不是幻觉时,忽然高扬起了手臂,想要狠狠的抽她一耳光。
  黛长安看到阿爹抬起的手,她只是闭上了眼,却并没有躲开!
  然而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未能落下,李老此时此刻有一肚子的怒火想要冲她发,他甚至想要将自己教给她的忠,孝,仁,义,再统统向她重申一遍,但终是一个字都未说出口。
  “爹,是女儿不孝,女儿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吧!”黛长安歇斯底里的哭腔声声戳心。
  李老只是长长的叹息,手颤抖地指着李氏,示意她去看看自己的阿娘,他真的怕,怕李氏就真这样一睡不起了!
  黛长安抹着泪,从地上起身,轻轻的扑到李氏怀中,像一个需要被疼爱的孩子一般,她好想让阿娘抱一抱她,和以往一样,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可是这一次,她却一动也不动。
  黛长安的手附上她的脸颊时,指尖触碰到的没有温热,只有心生惶恐的凉意。
  她轻轻的唤着阿娘,轻轻的道歉,可这次李氏像真的生气了一般,任她如何喊也唤不醒。
  房间内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死寂,她一直在哭,忘了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大脑像是被重击过一般疼痛难忍。
  夜幕笼罩,屋内亮起了暗淡的煤油灯,一直一言不吭的李老突然开口说话了,这话像是在对李氏说,像是在对黛长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年逾半百,知命之年,你娘其实以前也是名动京师的大家闺秀,及芨之年却跟我私奔,一起走南闯北,她说世界欠她一场轰轰烈烈的爱,于是我便带她一路跋山涉水,浪迹天涯。
  十五年后,她从及芨之年跨入半老徐娘,洒脱的冲我来了一句,这山水看腻了,想要一个家!想要个孩子!
  我们便约定,在下一个落脚点驻足,以此为家,素食景年,琴瑟和鸣!
  生你的那日,林中百鹊齐鸣,”说到这里,李老的喉间像是卡了一根刺一般,哽咽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