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新的开始
提起喜欢的女孩,沐熙原本便温和的笑意再度柔软下来,眼睛里噙满了星光。
“哦对,这姑娘你也知道,就是你们班的,上次和咱们一起春游的,那个,那个谭离歌”
其实,安羽丘很早就知道了。
就像在篮球场的时候,他会问:“哎,你的小跟班怎么没来?”
他和她聊天的时候,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他送给她的东西,奶茶、发卡、笔记本,都不是独一份的,还有一份,是属于她的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想挣扎这么一下,到最后,所有的暗恋都输得一败涂地。
我不知道我后面要说什么,就被安羽丘打断了。
她惨淡地冲我笑了笑,笑得有些讽刺:“你想说,你和沐熙没什么?那你们怎么会在书店里一起写剧本?还靠得那么近?还有之前一起去春游的时候,他要给你系外套,我也都看到了事态会如何发展,我其实都知道我知道我长达三年的暗恋,是时候该结束了。算了,我该走了。”
她把门一关,我便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凌晨五点的客厅里,昏暗,又空空荡荡
我在一片黑暗里,坐了两个小时。有时候黑夜安静的声音,远比白日里的喧嚣和复杂来得让人容易接受。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迟早都得习惯孤独。
“咔哒。”
张槐序房间的门把手轻轻转了一下。
张槐序还穿着睡衣,打了个哈欠,一头长长的发凌乱不堪,却又有种飘逸的感觉。
他的眼睛,与这漆黑的夜色一般无二。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表,“才七点,今天不用上早自习的吧。”
“哦对。那个,羽丘早上出门了,我就醒了。”
“嗯,她从今天开始要去画室培训了,大概也没时间回来住了。”张槐序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惊讶。
“我,我去做早饭吧。”
“不用了,”张槐序看了我一眼,“今天出去吃吧。我不想你一会儿进去把厨房给炸了。”
张槐序是个就算在安慰别人,说出话来也很毒舌的人。
楼下有一个流动的摊位,摆摊的是位老奶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每天清晨,她就把摊子支起来,将桌椅碗筷一一摆好,在热腾腾的炉子上支起一口大锅,炸油条,炖馄饨,蒸包子,一锅三用。
我和张槐序选了张靠近湖边的桌子坐下来,未擦干净的油渍在阳光下亮晶晶地闪着光芒,我就看着那一小块亮光发呆。
往常,我都是和羽丘一起去上学的。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摆了一碗馄饨,上头撒了绿油油的葱花,摆上了筷子。
张槐序的那碗已经吃尽了,他抱着书包坐在对面看着我,也没有催我。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七点半了,再过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
我忙往嘴里扒了两大口馄饨,也来不及擦嘴,就含含糊糊地对张槐序说:“快走吧,快迟到了。”
他一下子拉住我的手腕,将我的书包从手里夺了去。
“不急,坐下吃饭。”
“可是快迟到了”
看他的样子,若我不好好把那碗馄饨吃完,他是不会把书包还给我了。
我只能乖乖坐下来。
好不容易吃完了,我迫不及待地看了看表。还好,如果现在跑去学校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走吧。”张槐序将我的包也一起背在身上。
“哎,等一下。”我叫住他,“这好像不是去学校的方向吧。”
“你觉得你今天去学校,听得进课吗?”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问得我哑口无言,“听不进去,还是翘掉吧。高中不逃一次课,人生不完整。”
这就是好学生的人生观吗?
“可是”
“还站在那里干嘛,过来。”
张槐序已经把他的自行车从楼底下的停车场推了出来。
“我们去哪里啊”
“上车再说。”
上车,是指坐在自行车后座吗?
我看了看那狭小的空间,隐约想起之前羽丘和我说。
“张槐序的性格一点儿也没小时候可爱了,他那时候跟我说,他自行车后座只载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以后的女朋友可是现在啊,连我都没资格上他的自行车了,这个见色忘友的男人”
我想起这些来,脸上微微有些火辣。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时候的想法,应该也早就改变了。
“想什么呢,快上来。”张槐序催我。
“我们去哪啊”
“先上来再说。”
四月初的天,柔软地正好。
张槐序用自行车载着我,穿过早晨略微有些冷清的街道。大多数的店铺都还没开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比较少。见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开始理直气壮地环顾四周。
绿茵下的天空零碎地像一幅点状画,阳光亮得有些刺眼。我很少像现在这样,抬头仰望天空。
我伸出手去,想把阳光捉住,自行车行驶地有些颤颤巍巍的,阳光也在手心里躲来躲去。
心情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明朗起来。
阳光倾泻而下,给少年镶嵌上了层层光晕,干净修长的背影让人恍惚间产生了幻觉。等他不经意地撇过头来查看过往的车辆,才看见,那柔软的微显栗色的发和精致的五官和似笑的容颜定格住了时光。
他的眼睛时常被长长的刘海遮盖住,我很少能看清他的全脸。如今我发现,他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像装满了整个星空的宝石。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清晨的阳光一下子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这一刻,她比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要耀眼。
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力让我的脑袋直接撞在了张槐序的后背上。
他的骨头好硬,撞得我的鼻子生疼生疼的。
“喂,你发什么呆呢?”
他撇过头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不悦地对我说。
“我不是说了让你抱着我吗?”
“啊?什么?”
“我说,让你拉着我。”
他忽然地停顿了一下,脸色一红,将那个动词很不经意地修改了。
“哦”
我伸出手去,慢慢握紧了他的衣角,心里生腾出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我拐进了一条巷子,停在一家店门前。
“理发店?”我看着门口那个转圈圈的理发店招牌,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你头发长了,得剪剪了。”
他是指我的刘海
我摇摇头,抬起手护住我的刘海,表示拒绝。
我的刘海不仅仅是一种装饰,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就比如,当我想要偷偷观察谁,却又不敢直面他的时候,我就低低地埋着头,让刘海挡住我的脸,在细碎的发间,默默注视着,又能不让任何人察觉到。
“你不也留了那么长的刘海吗?凭什么只剪我的不剪你的。”
他愣了一下,挠了挠脸颊。
“那我陪你。”
“为什么突然要剪头发啊。”
“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被改造的必要,你得有个新的开始。”
从新开始?什么意思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拽着我的手,把我往理发店里一扔。
“哟,俩孩子啊。剪头发吗?”
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杂志的中年女人,有着一头金黄的泡面头,穿着白背心和牛仔裤,见有客人进来,便把杂志往桌上一扔。
张槐序点点头:“她的刘海,齐眉就行。”
“行啊,一位还是两位?”
“一位。”
“两位。”
我俩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家伙,果然是想坑我。
他见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挤出一个笑容,对那个泡面头的阿姨说一声:“两位”
“得嘞,Tony,coco,给这俩孩子洗头。”那中年女子唤了两个把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发型怪异的小年轻出来,一男一女。
“嗨,妹妹,想怎么洗?”那个男生冲我抛了个媚眼,打招呼。
“她你管不着。”张槐序往里头走,忽然将手插在裤袋里,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对那个人说。
那个男生只能悻悻地跟着进去了。
一旁那个女孩噗嗤笑了一声,凑到我耳边说:“你这个小男朋友醋劲很大啊。”
“不是男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我不喜欢别人打听我的私事,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解释太多,所以,听到这话时多少有点不悦。不过,在她说出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慌乱,仿佛自己说了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