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久违的家
山阴县城的一座废弃的小宅子里,遍体鳞伤的弋泰躺在一块几块砖瓦支撑着的破门板上,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坐在门板一角抚摸着他的头发,看到孙子眼睛里满是迷茫又暗暗垂泪,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痕不敢让孙子看到。家里突逢大难,原本孙子在山中看守的纹铁矿被妖兽攻击,儿子儿媳带着所有下属去救援,半个月过去了杳无音信。家里的嫡支连续四代单传自己动用了弋家祖上的香火情请动了栾清宫的太上长老清厄真人出手救援,只是带出来了两具残破的尸体,从装束上能看出来是自己的儿子以及儿媳。一夜之间原本门庭若市的子爵府家仆散尽只剩一个老太太捡来的小丫头,几支旁支好些的只是不闻不问,过分的就直接打着各种幌子侵占各处家产。弋家嫡支到弋曜已经四代单传,血缘最近的旁支也是四代以前的血亲,加上弋曜与其父弋兴文都是方正清高之辈,旁支对嫡支早就因妒生恨。清厄老道虽然为人古板却是个急公好义的,恨恨的回山去召集门人继续寻找,立誓找回弋家最后一根苗。又过半个月,当老太太变卖掉仅剩的家产,甚至练子爵府的大宅都摘掉牌匾后卖给了庐阳通判宇文德显,也就是襄城候宇文兴治的庶子做侯府别院。将儿子葬进祖坟后朝廷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山阴县子擅自带兵进山致使朝廷损失惨重,罢官夺爵贬为庶民。又过了两天,清厄将奄奄一息的弋泰送了回来,孙子还活着应该是老夫人这一个多月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清厄老道临走时面容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果然走了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偷偷告诉老太太说这事有蹊跷。弋泰胸腹处有一处古怪的剑伤甚至贯通了身体,可是自己找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那地方非常特别,一边是千仞峭壁,另一边是湍急大河,只有那一块有一点河滩,看似是活地实则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地。如果不是恰好老祖在门内,请老祖用了大推演之术根本不可能找到,奄奄一息的弋泰最终也只会在谷中化为一堆枯骨。那山谷附近有浓郁的妖气,虽然没见妖物,但空气中狂暴的雷罚气息让人心惊胆战。清厄建议给弋泰改名换姓,以后换一个身份活着。还说以后若是弋泰有机缘修行有成或者能够位极人臣就让他去栾清找自己,自己有些事要嘱咐。
很真实,周围的一切很生动,伤口也疼的越来越厉害,奶奶悲伤让自己心痛;蹦蹦跳跳的小丫头是那么可爱;中年文士大概是家里的账房,姓师,他竟然没有逃走——原来这就是做人的感觉啊,自己以前哪怕变得再像人也终究是假的。这具身体原主的灵魂不知哪里去了,但是他仍继承到了原主的部分记忆,看来人的记忆不只是在灵魂里啊,怪不得有许多人间的大能或者妖族的地仙尸体都有翻江倒海的能力。
今年是大齐应元四年,是三百多年来第一个大一统的皇朝,当朝皇帝乃是本朝第三任帝君。果然是山中不知岁月,余同尘记得自己刚遇到肃宁道士的时候老皇帝还没死那年是太和二十三年,前后一比对竟然过去了六年之久。父亲名叫弋曜,字之阳,是世袭的山阴县子,本身是一名含气境的武者,在山阴这个小地方已经罕见敌手。自己修行天赋不高,靠祖上的荫庇承袭了一个校尉,在当地卫所中任职,后来被分配到山里看守一座纹铁矿。矿山被妖兽袭击,一头半人半兽的妖带着一众小妖袭击矿山被众人打退。后来出现一个众人无法抗衡的存在,赵延寿大哥进入了含气境已经是一名高手了,但一个照面身上就腾起了一股血雾之后化成了一滩肉泥,自己逃出矿山却一路被人追杀。追杀自己的也是一个炼体境的武者,功夫轻巧灵动甚是诡异。自己一招被打下山崖,在崖边苦苦挣扎之际竟然看到了山崖顶上父亲努力的向自己伸手,顿时大喜过望,谁知自己上身刚爬上悬崖“父亲”左手捏住自己的脖子,右手将一把短剑刺向自己的胸口,自己剧烈挣扎下落下悬崖。之后好像有人来检验过自己,还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那东西吊住了自己的命。再有意识就是一个紫袍的老道施法治伤,暖洋洋的睡了过去,醒来就躺在了茅草屋里的床上。
说到人族的武者,原本脱胎于妖术,妖在拥有灵智后会选择性的进补一些天地灵物从而用于强化自己的身体。人类没有强横的躯体和不要命的精神去直接服用那些功用霸道的灵药,可是却有着妖物难以企及的洞察力和一套完整的身体认知体系,因此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将灵气引入体内在经脉中运行大小周天后逐步求同,也可以达到逐渐强化己身的目的。世俗间大部分人会选择炼体成为武者,因为其他几种修行法门实在要求太高。炼体武者主要分为三境:炼体、含气以及融神。简单粗暴的修炼方式对应着简单粗暴的分级,这也就导致同一境界的武者实力有可能相差极大,这也就是为什么弋泰面对一个同境界的武者毫无还手之力。
床头抚摸自己头发的老太太感觉很亲切,院子里笨手笨脚生火做饭的小丫头也很可爱,院子里阳关下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中年文士怎么看都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自己是属于这里的这里也属于自己,真好。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一大笔财富,就像一个在梦中做了几十年光棍的可怜鬼醒来看到赶自己起床的美貌妻子——不是梦想成真的惊喜,而是失而复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