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的自我修养 三

  树林边瀑布早已经断流，瀑布下的小水潭也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水潭里有一道身影在其中浮沉，定睛看原来是一只大猴子。这就是原来的那只老猴子，吞了蛟珠后先是心火涌现，之后肺叶仿佛被点燃了，胸中燥热难耐，之后四肢百骸仿佛都在燃烧一般透过厚实的皮毛隐约可见深红色的皮肤。蛟蛇之类的生灵喜阴凉，但是血液入喉确实即热，没有大成的蛟珠更是燥热之物。大猴子只是根据天生的本能找到了蛟珠，万万没想到一颗入手只是有些温热的珠子吃进腹中会是如此霸道。浮萍山的猴子本就生活在水边，自然不太怕水。薄冰中间有一个大洞，猴子在冰冷的水中浸泡着，周身烟雾缭绕，水潭四周是皑皑的白雪，远远看去甚是有灵气。原来那猴子从深山中逃了出来一头就从干涸的瀑布上越了下来砸进水潭中，在冰冷的潭水中体内的燥热稍稍缓解了一些。体内奔腾的热血与外面刺骨的严寒相互攻伐，一热一冷的剧烈冲突下夹在中间的猴子不觉间完成了脱胎换骨。等到冰雪融化，大地回春之时一只全身褐色体长盈丈的大猴子越出了水面，吓得树林里的猴群四散奔逃。大猴子口吐人言：“过来！”声音嘶哑难听，但是猴群仿佛听懂了蹑手蹑脚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看这只诡异的同类。从背上的红色纵纹可以肯定这是浮萍山的猴子，只是这只猴子还有一条红色横纹连接着后背肩胛骨，一横一纵形成一个十字架。
  其实现在的它还不算是一只妖。它只是有了一些玲珑的心思，本质上还是一只猴子，只不过是一只比较聪明又比较强壮的猴子。草木鸟兽乃至顽石水火想要成妖首先需要理清自己的前世今生，无奈生灵大多愚笨，上一刻的事尚且记不住，何况前世今生，更难理得通透。所谓理解的通透大致指的是一种意识，清楚的明白自己存在并对所在的世界有一定理解的意识、一种对外界事物自发处理应对而非根据本能应激反应的意识。存在即合理，明确自己以及这个世界的存在并且明白这些为何存在就是明白了这些理。虽然总有一些例外，最值得羡慕的自然是天纵奇才，生了一副灵胎，前世今生自然通透，只是这些生灵哪一个都是天地的精华，经过无数年日月的润养才有了灵智。再就是需要好的造化，在一方灵地中修养，寿元得以极大提升，灵智也更容易形成一些，自然也不用春生秋落。还有只能是靠机缘巧合，得到一些难以列举的启迪，顽石也有一分成金的可能。春去秋来又是一年，二月万物回春，当浮萍山的猴子开始开始疯狂觅食并物色伴侣的时候，猴妖却在怔怔的望着东面的天空——它在思考，更是在思念。
  越是害怕越想靠近，越是噩梦就越是魂牵梦萦。在山野中修行的猴妖害怕人族，仿佛仍能感觉到凶神恶煞的班主的鞭子抽在皮肉上火辣辣的疼；仿佛依然记得那个被卖到班里面黄肌瘦的小娘子；仿佛仍然记得大小牙儿，记得它们抱在一起嘤嘤的哭泣声……它渴望人间，渴望再去人间看上几眼，甚至渴望变成一个人。
  它渴望人间，于是它变成了一只普通猴子，一只普通的红猴子。下到“之”字形的山谷，却又些踌躇，有些不敢迈步向前。只是还没等它决定是去是回，抬头看到的一幕让它亡魂大冒——一个白胡子的老人在离它不到一尺远的地方笑眯眯的看着它，老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麻衣，全身仿佛有白莹莹的光辉，随风飘荡的雪白色胡子轻轻抚在猴子脸上却让猴子一动都不敢动。下一幕它发现自己到了一座小城城门口，城门洞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三山城”。猴子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此时已经变回了浮萍山猴子的样子。那个白胡子的老人手上提着一个形状奇特的笼子，而他就被锁在笼子里。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笼子呢？笼子的底部是正方形的，而笼子顶是一个极小的圆形，七十二根圆弧形的竹签两两在笼子顶部相接构成了笼壁，整个笼子不见门户，也不知道老人是怎么把自己放进去的。老人一边走进城门一边念叨：“进了人间的城就是人间的生灵了……”在城里兜兜转转，城里的人见到老人都是深揖行李，老人只是笑着点头并不还礼。不知走了多远从一个小门进了一座小庭院，庭院中种着一株极大的梧桐树。老人进了院门就伸手将猴子从笼子里拎了出来，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被扔到地上的猴子迅速向洞开的门口冲去，只是走到门口就像撞上了一面墙，甚至装上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仔细一看厚实的毛发下的皮肤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猴子见逃不掉就迅速的窜上了梧桐树，蹲在最高的一根横叉上警惕的看着老人，老人笑眯眯的也不阻止任由猴子在院子中乱窜，除了每天给猴子一些吃食就再也不管了。直到一个月亮很圆的晚上老人将正在睡觉的猴子从树上拘了下来，拿一根长针刺破了猴子的手掌将血滴在一颗灰蒙蒙的石头上，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比拳头还小一些的石头。猴子忽然变得非常焦躁，在老人取完血放开它后就窜了出去，蜷缩在离老人最远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甚至还拉过斜立在墙上半个磨盘挡在自己前面，通过磨盘上残留的磨眼看着老人手中的石头。只见那块石头迅速开始变大，变成人头大小的时候猛然收缩迅速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旋涡，老人迅速被吸进去半个身子紧接着是靠近石头的一切，直到梧桐树上花朵呼啦啦飞向旋涡的时候猴子忽然惊醒一头撞向了大门，这次没有遇到禁制。猴子没有去看可怕的老人到底怎么样了，头也不回的逃出了城，一直到没有力气跑了找了一个小山洞栖身，山洞里本来又一只冬眠刚醒的黑熊，被已经有些道行的猴子轻易的给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