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近黑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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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的是比他更早苏醒的。
比如，在晨星仍在即将破碎的暮色上悬挂时，便收整好货物与车队准备出发的商旅。
比如，在临近拂晓时，负责在镇子附近道路交接早班巡防的城防卫队。正是他们与阳光的存在，使得商旅们鼓起勇气早早出发。
比如，那山间被晨风带到田野中的水雾。直至入冬，岔河镇晨间才不会四处一片雾气腾腾。除去依附在镇子旁靠手工活与粗活为生的劳苦人们，大部分镇民都会在直至九点才会享用一日两餐之中更为重要的那一份早午餐，然后在那之后才开张营业或是出门工作。
又比如，那趁着浓雾未散时，对着商旅与卫队一同出手的凶残路匪，以及拨开浓雾，来到田野路边凶杀现场的岔河镇教会圣骑士长布兰卡。
这位沐浴在晨光中的圣骑士长，未曾好好护理的草绿色短发用发油粗暴地疏了个侧分，淡褐的眸子向东南方遥远的山脉眺望，如同一座威猛的英雄雕像一般肃立。时光的风沙让他脸上皮肤有些松弛，却没有妨碍他身躯饱满得像壮年小伙一般。
“圣骑士长，再三检查过了，现场没有源能残留。死者身上的创口没有什么异常，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不过是又一场寻常的道路抢劫案件。”
三名战卫教士除下了被浸泡成深红的白色手套，向布兰卡走来。在他们身后，能让两队大商队并排行走的宽敞道路，已容不下凶杀现场的混乱。
失去了生命的肢体与破损的货车部件、未能全部带走的货物，有不少散进了田野。有些卫队成员已经在城防队长的组织下，沿散落的方向追寻过去。
布兰卡身体未动，只是张嘴说道：“拉米罗，你怎么看？”
一只盘旋在天上的秃鹫，突然俯落在其中一名战卫教士肩上，突然有诡异的人声从它的喙部发出。
“我该怎么看？不管我们事。愿吉安护佑我们，镇内已经够多烦心事的了。两个礼拜前，上面叫我们不要去惊扰那名可怜的小女孩，让我们那么大的事件几乎无从下手，昨晚深夜又突然传话过来，回收原来的指令，让我们尽快搞清楚事件的情况。我们该把精力放到那个小女孩，和她身边的几个人，还有那个该死的费恩身上。”
布兰卡以及三人似乎对动物说话的诡异之事丝毫不感到惊讶，只是布兰卡转动眼眸，对上了秃鹫的幽邃眼神。
他说：“路匪不惜拼上命来，都要掠夺商旅的事情，本月已经发生五回了。这很不寻常。”
就算是秃鹫的诡异声线，也能听出其话语中的不耐烦：“有什么不寻常？无非就是那些匪贼看到教会的战卫教士不在参与城防队，来趁虚而入多抢一些。”
“拉米罗，他们抢东西是为了财宝，而不是为了荣誉。”布兰卡否定道，“没有人会为多抢一点财宝而连命都不要了。”
“别让我猜谜了，你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尊贵的圣骑士长。”
布兰卡纵身骑上一旁歇息的高大战马，放由战马轻快地向东南方走去。战卫教士们见状，跟随在战马一侧小跑起来。秃鹫一下飞到了布兰卡肩上。
“我从记载的案件上学习到，路匪连命都不要的时候，要么是在恶劣的战争中受雇于其他人，要么是他们在收集一大笔财富用以远离一块地方。”布兰卡继续说道，“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他们知道了什么糟糕的东西，让他们做出如此举动。”
“神圣啊！我尊贵的圣骑士长，吉安是不是只给你的身躯赐福，而没有给你的理智赐福？”秃鹫大声叹气，用非常怪的声音说着非常怪的话，“你是要去东南方山脉看看黑潮有没有靠近我们？拜托，要是黑潮有所动作，教会委托的那几个事务所，特别是费恩早就跳起来找我们了。再说，我可维持不了这么远的施术范围。好吧，更重要的是，上面来的紧急指令怎么办？”
布兰卡那仿若用石料雕刻出的脸庞有了些许抽动：“正是紧急指令让我们无视那小女孩的求援，更让我们把主要精力放到了费恩身上，最终酿成了这种结果！指令系统一定发生了什么问题，等到岔河镇的这些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会拿着这些指令去扎拉霍德大教区问个清楚。”
“好吧好吧，我尊贵的圣骑士长，你说了算。等等……”
秃鹫眼中的幽邃开始消失，突然它惊得朝外猛然飞去，哗然啸叫几声，便慌忙扑棱飞离了。
过了好一会，一行人已走了三海里多的路程，一只红艳的知更鸟扑棱扑棱坠到布兰卡肩上。
“等等、等等！这距离已经是我极限了！”这次，拉米罗的声调更尖锐了些。
“说。”布兰卡放缓了些许战马的行进速度，他已经离目的地——阿尔勃山麓的末角一端不远了。
“我们刚才找到了那家伙，”拉米罗有些颠三倒四地说道，“就是昨晚与夏洛特身边小鬼会面的那信使。他…他在昨晚被杀了，身体还留有一点余温。他似乎在自己的房间内被人进行过审问。”
布兰卡的眼神有些凝重，他每次回复拉米罗的话都没有经过任何停顿，这下却陷入了沉默。
“这应该不是费恩或者夏洛特他们做的事吧？”他问道。
“至少不是他们本人，也至少不是他们接触过的人。他们的行动基本都在教会…呃，我们的监视之中，只有费恩每次躲进自己的事务所实验室的时候，我们不太清楚他在做什么。”拉米罗有些犹豫，继续说道，“有位高级文书坚信其中留有潘提翁社的施术印记，不过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其他人怎么会认可这种说法？这证明了教会甚至没能留意到潘提翁社的成员混进了镇子内。”布兰卡跃下马来，轻巧地不像是一位身着厚重钢铁板甲的中年人，“你去试探一下那位和夏洛特一起幸存下来的小男孩，然后尽快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这里！？”拉米罗的尖叫和知更鸟的声线十分搭配。
有金黄色的光芒，从圣骑士长的淡褐眼眸中闪出。
“如果那小男孩隐瞒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报，他可能会为了钱，或者为了荣誉与责任，或者为了其他什么，而不愿意告诉我们。”布兰卡如此说道，“但没有人，在目睹涌动的黑潮后，还会在意自己的那一点小想法。”
一段沉默后，拉米罗通过知更鸟奇怪声线的话语才再度响起：“愿吉安护佑…你…你看见黑潮了？”。
见布兰卡没有回答，拉米罗犹豫着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好吧，我这就去办。可是，要是那小男孩还是坚持不说呢？”
“带他过来。”圣骑士长督向了那知更鸟的幽邃处，幽邃似乎在他的注目下后退了，“我会让他不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