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只要你

  玄落离开后,黑鹰对空打了个响指。乔公恍若幽灵一般闪现,躬身向黑鹰道,“大首领有何吩咐?”
  黑鹰神情不善,带着几分烦躁。虽说慕容玄落已经答应下来,但万一,他识破自己的计划,转而和枭狼联合。那以他二人的实力,灭掉自己就是个时间问题。
  他问:“慕容玄落被枭狼杀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黑袍军的进阶严格按照武力值攀升,大师祖在世时,高阶前三位分别是黑鹰、慕容玄落和枭狼。
  但凭刚才慕容玄落的气势,他的功力很可能已经超过了黑鹰。既是这般,那枭狼断然没有拿下他的可能。想到此,乔公说了一个字,“零。”
  黑鹰一拳砸在石壁上,气急败坏,“你跟上他,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召集高阶军团诛杀。”
  玄落离开暗垒后,片刻未歇,很快进入天圣地界。天圣的繁华已然落幕,因战事在即,各家各户包括商旅都进入备战状态。
  在这种情形下,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查出枭狼的居所,而且,很快发现,此处的防守数量远高于枭狼带出来的五百黑袍军。
  为一击即中,不留后患,玄落对空发出信号。在等来人之际,他找了家茶馆,自饮稍歇时,临桌谈话传进了他的耳朵。
  “你说啥?鹤仁大君的侄女儿要嫁给一个死人?”身着黑色短衣的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刚从鹤仁回来的游商。
  玄落将要倒茶的手猛然顿住。
  游商用力点头,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姓金的公子被人杀了,他那个爹就想了这么个损招儿,鹤仁都传遍了,我还能骗你。”
  “哎哎哎,谁杀的?谁杀的?”
  “就因为不知道,抓不着,那老头儿才生这么大气呗。哎哟,乖乖,那鹤仁大君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啧啧,就可怜那娇小姐咯。”
  砰!玄落将紧握的茶壶砸在桌上,紧咬的牙关使得面部肌肉清晰可见,未着一瞬,那茶壶碎成了渣。
  玄落以为杀掉金律就能解了钟妍的烦恼,万没想到,金山人竟然来了这么一手。他飞身跃至城墙之上,片刻之后,一袭黑衫的蓝鹊出现在他面前。
  蓝鹊是慕容玄落的副手,他躬身问道,“老大,有何吩咐?”
  慕容玄落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票据交给蓝鹊,“围杀枭狼居所。”
  蓝鹊并未推辞,接在手里,问道,“全部?”
  慕容玄落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突然,他平举剑鞘,飞出剑身,直抵远处那片乌林。片刻之后,乌林颤出一群黑鸦。
  见状,蓝鹊皱了皱眉,“老大,你被跟踪了?”
  乔公并未现身,一路以来,慕容玄落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如今看来,乔公是想探听自己和蓝鹊的对话,才不得已暴露。那今日的一幕,必然也会传到黑鹰耳中。
  玄落看着蓝鹊,“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蓝鹊笑了笑,“我既然敢来,就不怕麻烦。再说了,”他扬扬手中的票据,“咱们现在可是雇佣关系,我拿钱办事的。”
  玄落并未蓝鹊那般宽心,他看着黑鸦颤飞的方向,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
  蓝鹊收好票据,转身之际,还是问出了隐在心底多日的问题,“老大,你真的打算脱离黑袍军吗?”
  听闻此言,玄落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蓝鹊看到了,他不甚理解,但看得出那是对他问题的答复。他再次对玄落行礼后,飞身离去。
  当晚,枭狼骑马离开府邸,去和天圣督知商谈出兵围剿黑袍总寨的计划。蓝鹊依言,带着他的黑袍军一把火烧掉了枭狼居所,并将其所内五百黑袍叛军及家仆扑杀。
  慕容玄落直接跟上了枭狼,枭狼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一鞭子狠抽马屁股,马儿吃痛狂奔。玄落飞檐走壁,凌厉的眼睛始终盯着枭狼。霎时,一跃落在飞奔的马头上。
  马儿受惊,扬起前蹄嘶鸣。枭狼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失声尖叫,“你不能杀我,你被黑鹰骗了,黑鹰他有……”
  “阴谋”二字尚在舌尖,他的头颅已经脱离身体,不知滚去了哪里。
  瞬间发生的一幕,震惊了枭狼的暗卫。他们摆着架势,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慕容玄落看也没看那些暗卫,他取回剑,破空一挥,那剑上的血迹顷刻消失。
  玄落飞过城墙,来到那片乌林,乔公仍旧没有现身。他冷冷说道,“回去跟你的主子说,事情已经完成,让他信守承诺。”
  未几,丛林深处的黑鸦颤乱着翅膀跟着腾空飞跃的黑影往南飞去。
  玄落再不敢耽误,以极快的速度返回鹤仁。
  朱雀大街依然繁华,行人游商不绝。不过,此间,茶馆、酒楼、船坞、连那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钟家小姐和金家三公子的事。
  其中,有说钟家小姐可怜的,有说金家公子混账的。玄落放慢脚步,沉心细听,不知隐在何处的低语被他听到了。
  “咱们大君也够可怜的,忍气吞声了十八年,只等两家大婚一成,金山人把火器底方一交,就算熬到头了。谁能想到,咔嚓一下,金三公子人没了。”
  火器底方!
  入夜,慕容玄落犹如无人之境进入金宅。他堂而皇之的站在金家主道,巡夜的家仆抬眼看见这么个人,双眼瞪直,张嘴大喊。
  玄落瞬间移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金山人在哪儿?”
  家仆脸颊涨红,鼻孔大张,费力的朝后偏北的方向指了指。金山人正要就寝,看到门外的人影时,抬手让丫鬟退下。
  门开,玄落冷冽而立。金山人手扶权杖,花白长眉紧锁。隔着一道门槛,两人之间,汹流暗涌。
  玄落轻挑尾音,“金山人?”
  金山人混音苍劲,“谁派你来的?”
  玄落唇角微翘,“看来是了。”他抬脚迈进房间,看着烛光中身形佝偻的老者,凛寒道,“我来是要从你这拿一样东西。”
  金山人哼笑,“你也想要底方?”他突然退掉笑意,“钟康派你来的?怎么,到底不舍得把侄女儿嫁给一个死人,想借刀杀人?”
  玄落眉峰微蹙,“我只要底方。”
  金山人盯视他,此人魅骨清风,生性自由,不受拘束,并非会被钟康所指派。而且,无论钟康还是钟则,他们都没有这个胆量敢雇人胁迫自己。
  “你到底是谁?”
  玄落失了耐性,“最后一遍,交出底方,留你一命。”
  突然,金山人仰天大笑,笑的支离破碎,笑的杀机四起。他抛掉权杖,跌撞踉跄的走到书房,拉开书桌下的暗格,从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拍到桌上。
  “拿去。”
  被鹤仁传的神乎其神的火器底方被金山人轻而易举的交了出来,玄落很怀疑他的真实性。
  金山人看出他的迟疑,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放心,我金山人活了大半辈子了,从不弄虚作假。说给你,就给你。”
  玄落离开很久后,金山人依然坐在书房,没有一个家仆敢上前。
  对慕容玄落而言,如今,万事已定。他要好好的跟钟妍说说话,告诉她,她是自己每晚入睡前最后一刻,都在想的人。
  小院灯火通明,钟妍躺在摇椅上,蒲扇盖在脸上,胸口一起一伏。倏地,她坐了起来,烦躁无比,“竹竿儿,竹竿儿。”
  竹竿儿撸着袖子跑了过来,“小姐?”
  “我得揍白玉一顿,狠狠的揍,揍扁他。”说着话,钟妍抓起掉在地上的蒲扇狠狠的扇着。
  竹竿儿嘟囔了一句,“那也得先把人找着啊。”
  钟妍瞪了她一眼,很恨的说道,“你还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啊!”
  这时,门房跑了过来,“小姐,门上来了位公子,说找您的。”
  公子?钟妍本能的想到是白玉,她两眼放光,“快让他进来。”
  钟小姐跑回房间好一阵捯饬,当看到一袭黑衫的慕容玄落时,飞奔的身子顿时僵住,嗖的一下躲在了竹竿儿身后,对空戳着玄落,“你你你,给我站住,站住!”
  玄落本就没动,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微躬身道,“第一次见小姐时,在下的出场方式有点不合常理,今日,特来赔罪。”
  不合常理?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分明就是惊悚、死亡一般的惊悚!
  见女人还躲着,便举起手中的木匣晃了一晃,“这是在下的赔礼。”
  钟妍抓住竹竿儿的腰,努力缩小自己的身形,嘴上可没这般怂,“我钟千金金山银山好几座,会看上你这点儿赔礼,带着你的寒酸赶紧走。”
  说罢,又透着竹竿儿的胳肢窝飞快的偷瞟了玄落一眼。
  竹竿儿不耐烦了,拖着死命往后拽的女人,几步走到玄落面前,抬手抢过木匣,看到里面只有一张纸时,龇了一声,“这就是你的诚意?打发叫花子呢,我家小姐最小的一座银山最小的一块珠钱都比……”
  火器底方?钟妍看到了上面的字,一把夺过,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又看。神情之专注,连已然到她身边的玄落都没发现。
  “你怎么会有?”她猛然抬头问他,眼底惧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欣喜。她没防备男人就在身边,这一个抬头险些撞到他的下巴。
  她后退两步,想到自己刚才的无礼,又见他翩翩公子,毫无那日阴森诡异,不敢相信似的讪笑两声,“真的给我?”
  玄落颔首一笑,“真的给你。”
  “为什么?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这张底方?”钟妍真的相信不了,仅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会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难道,他有什么难题,需要自己这个鹤仁第一通宝帮忙。想到此,她忙把底方塞到袖袋里,问,“你想要什么,钱吗?要多少?要多少我给多少哦。”
  玄落垂目,复又看向她,眼眸流转,像夜空星河。
  他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