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看穿
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便是错过,再要下次,难如登天。
叶从蔚心里难免失落,待她进了包间的门,却被里头安坐的人给惊住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温雅公子,临窗而坐,不知他是否也看到了她故意走散的那一幕?
“叶姑娘怎会在此?”陶迟有些意外,起身见礼。
“陶公子。”叶从蔚大着胆子,与他对视一眼,方才敛下眼睫。
按照避嫌的规矩,男女过礼是不看对方眼睛的。
陶迟一愣,眼底微亮。
“巧遇,本王怎忍心让侯府姑娘落单?”齐宿挑眉轻笑,言辞一派风l流。
叶从蔚却觉得,他定是看透了什么,简直在故意瞧热闹一般。
这时,外头有人敲响了铜锣,清脆震耳,人声鼎沸。
时辰到了,榜单一出,众人挤破头抢先一观。
第一名是谁,茶馆二楼自然看不见,然而围观群众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陶迟,另有其人。
乡试那时陶迟得了头号解元之名,此番落了第二,及至殿试,拿到第三。
看起来似乎是一直在退步,可叶从蔚见他与豫亲王这样来往,竟无端觉得,陶迟兴许是为了藏拙。
有时候风头太过,不利于举事。
再看他这会儿安坐茶肆二楼,轻易知晓自己名次,风度怡然,叶从蔚越发想要伸手——抓住他。
陶迟站起身,拱手道:“在下得回去报喜了,还请王爷和叶姑娘见谅,先行一步。”
叶从蔚一愣,才打过招呼就要离开,她不能错失机会,“我也……”
“去吧,随后本王送叶姑娘回府上。”齐宿看着叶从蔚。
陶迟笑笑的告辞离去,房门打开,又再度合上。
这……怎么搞?
叶从蔚眼睁睁看着目标溜走,而她无从挽留。
更可怕的是,豫亲王开口说的话,他道:“你追出去,也捞不着两人独处的说话时机。”
“什、什么……”叶从蔚心里满是不妙的预感。
“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胆小呢?”齐宿双手拢袖,满脸玩味:“上回梅林,你就故意走开了吧?”
“王爷前言不搭后语,我听不懂。”叶从蔚此刻只想装傻躲出去。
“你的丫鬟原路返回寻找手帕,你明知她在哪,还故意走上不同的方向。”
他语气笃定,言之凿凿。
“……”叶从蔚攥紧了手心,一时间被问住了,哑口无言。
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果然早就察觉到,这是何等的洞察力。
此番心迹败露,说轻了是没有规矩,说重了是没有家教不知廉耻。
叶从蔚眼皮抖动起来,害怕极了,女子闺名有了污点,便如影随形一辈子。
“怎么,吓傻了?”齐宿笑着朝她看来。
叶从蔚稳住心神,垂首道:“王爷心思风流,所见之人如雾里蒙纱,误会也是难免。”
“哦?这么说倒是本王的过错了?”他站起身,朝她缓步走来。
叶从蔚硬着头皮辩解:“小女不是那个意思……”
“陶迟满腹才华,一身抱负,他不急着说亲,你暂且有得等。”齐宿嗓音含笑,似在揶揄。
“小女惶恐,”叶从蔚哪敢继续听他说下去,揖礼道:“不打扰王爷喝茶,请恕我先行退下。”
她丢下话,没等齐宿开口反应,转身就逃出了雅间。
顾不上这个举动是否失礼,她除了矢口否认别无他法,更加不能任由齐宿说下去。
出师未捷,若无意外在夏天之前是没法把自己嫁出去了,届时她将会落在这个男人手里。
到那时,豫亲王回想此事,新婚妻子曾对其它男子有企图,叶从蔚焉有命在?
最糟糕的状况莫过于此,叶从蔚极尽人事,无奈天公不作美。
冒着偌大风险,一无所获,叫人如何甘心?
……可即便不甘心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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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从蔚匆匆忙忙跑下茶馆,出来门口就被焦急的叶朔给找到了。
外面乱哄哄的,人群正在散去。
看过榜单的有人笑有人愁,大家竞相往前走。
“五姐姐让我们好找!”叶朔松了口气。
抬头看她神情凝重,忙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是被谁冲撞了么?”
“没有,”叶从蔚此时不敢提及齐宿和陶迟,笑道:“我们回去吧。”
叶朔领着她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道:“榜上没有大哥三哥的名字,五姐姐就随我的车一块回好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叶从蔚明白其中意思。
她走散了,司梅必定四下寻找,人没寻到,这时榜单出来了,庆宁郡主失望窝火之际,很容易就把叶从蔚当做发泄对象。
为了不去胡乱撞枪口,叶从蔚跟叶朔一辆马车,在原地等待。
大哥三哥起初太过紧张,没有挤到前头去看,而是在车里坐等,以免失态。
不料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小厮带消息回来,他们最终坐不住,亲自挤进去。
庆宁郡主心下一个咯噔,抱着不信的念头,一块跟去了。
几人杵在榜前再三细细寻看,是以叶从蔚倒比他们还早一步回来。
叶朔刚才就对了一遍,已经确定自家兄长落榜,之后听司梅说五姐被人群冲散,二话不说先帮着找人来了。
“让朔哥儿担心了,”叶从蔚抬手轻点他额间,道:“多谢你。”
她是故意走开的,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累得弟弟虚惊了一场。
“街上人多,别对我动手,给我留点面子。”叶朔鼓起脸提醒道。
“行吧。”叶从蔚早就发现,这个弟弟,在人前特别的爱惜脸面。颇有点装模作样的可爱。
叶朔背着双手,叹息道:“这便是你说的无声厮杀么?方才大哥都乱了分寸……”
一看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宛如被判死刑,脸色大变。
这表现太普通了,有的人连连失利,刺激大发几乎要疯了。
叶从蔚笑了笑:“怎么样,你怕了么?还是说依然觉得无趣,志不在此?”
“不,挺有趣的,”叶朔望着街上的书生,“用另一种方式,把他们斩于马下,比两军对峙还要残酷,最终胜利只有一人。”
“那不是最终胜利,进入庙堂,好戏才刚开始。”
每三年科考选拔人才,出一拨新秀,众人瞩目风光无两。可真正能发挥个人能力的寥寥无几。
在其位谋其职,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
新星是越来越光,或者泯然于众人矣,谁说得清呢?
叶朔回过头来笑了:“若不知娘亲对你……我几乎觉得五姐姐是她请来的说客了!”
他虽年幼,却听得懂某些言外之意。
特别是二夫人和叶从菲几次表露态度,不喜欢他和叶从蔚太亲近。
即便是一家人,也难免说两家话。
“我不是说客,”叶从蔚挑眉道:“你能对学业感兴趣最好不过,若是无意,我哪敢多嘴。”
尚且轮不到她来监督什么,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叶朔抿抿小嘴,道:“我会努力的。”
“真乖。”叶从蔚没忍住,对着他肉嘟嘟的小脸伸出魔爪。
二夫人为人要强,想来没少在叶朔面前耳提面命,八岁孩子早慧,已经懂得思考许多。
二房不比大房有个承泰侯的爵位,功名利禄得自己挣,如今天下太平,唯有科考仕途。
往大了说,不止二房垂垂危矣,整个叶家都在走下坡路。
内阁无人,侯爷的爵位传到大哥那里就是最后一代了,到时候叶家子弟若还无长进,便要淘汰出京城云贵之圈。
靠着姻亲沾亲带故,能顶多久?怕是几十年后就天翻地覆,光彩不再了。
叶从蔚没想那么多,不过觉得朔哥儿机灵,别白费了这股聪明劲儿。
………
马车在闹市中停留了许久,庆宁郡主才在叶从芷的搀扶下回来。
与来时不同,此刻的她宛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大哥三哥的表情没那么明显,但都能看出来,他们一遍遍的核对榜单,查无此名。
司梅硬着头皮上去,跟叶从芷小声道:“二姑娘,五姑娘回来了。”
“嗯。”叶从芷反应淡淡。
庆宁郡主抬眼一瞪:“没她什么事,跟来尽添乱,回去后就在自己院里待着!”
“是。”司梅不敢抬头。
“回府。”
叶从蔚被变相禁足了,不过也没关系,侯府二位公子双双落榜,上下都弥漫着低气压。
错过今年,又要等了,以后不定能考上,即便中了估计名次也不高。
对平民来说,也许中了就好,可对他们这样的人家而言,似乎又要看到一代碌碌无为的子弟了。
这话听着有点丧气,不过老太太不得不想得长远,毕竟关系到整个叶家的兴衰。
望子成龙,最难受的是要勇于承认子孙无大才。
不过,日子么,总是向前的,过了这个槛,低迷散去,又会振作起来继续乐呵了。
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无差错,撑个百年富贵不成问题,总会培养出争气的来!
在此之前,不若多多开枝散叶,叶家三哥要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