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以身犯险
她差点给王无疾跪下,好在谢贻寇一伸手就把人给捞了起来。
王无疾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要是这孩子刚受伤时就送到医馆,兴许能有几分治愈的可能,但如今拖得太久,已是一分可能也没有了。”
春婶慌乱之下激动地拽着温折桑道:“大人可一定要给孩子做主啊!他才这般小,就要受此苦楚,大人一定要把害了他的人找出来!”
她心急,温折桑同样心急,但做为一方县令,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谢贻寇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上前拉开春婶反手将她推给狗子娘,看起来像是笨拙的安慰。
温折桑松了口气,“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我修建善堂之初便有规矩,只收留无人奉养老、弱、病、残。若我查出这孩子是被人恶意遗弃,定不会轻饶那些人。”
春婶听得直点头,只是她这会儿呜呜噎噎地哭着,说不出话来。狗子娘知道她是想起来自己早夭的孩子,只得安慰着她。
小孩吃饱了又继续睡着,温折桑原以为他不哭不闹是因为生性乖巧,然而王无疾却指明这孩子因腿疾发起了高热。迷迷糊糊半昏睡着。
衙门里是不好照看小孩的,春婶便自告奋勇带孩子去医馆里住着,等孩子的情况稳定了,再将他带回善堂。只是孩子来路不明,多半是遭人遗弃,这事善堂里众人除了注意周围的可疑人物再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等温折桑下令彻查。
孩子的情况刻不容缓,有了计划后,王无疾当即给孩子做了简单的处理,随后春婶抱着孩子,跟他们急匆匆回了医馆。
温折桑看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升腾起些许莫名的滋味。她还记得王无疾的话,若孩子受伤之初就送去医馆,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而孩子的亲人却或许是为了节约一笔钱财而硬生生毁了孩子——若孩子没让人捡着,恐怕性命堪忧。
她在心中轻轻叹息,招手叫来谢贻寇,“把消息传出去吧,这几日不用太紧跟着我,好叫他们有机会下手。”
谢贻寇满脸纠结,差点就要反悔。可他想了想温折桑的性子,反正就算他不答应,她也是要做这件事的。何必自讨没趣呢?
他咧嘴应了一声,招呼上几个机灵的衙役一同上街去了。
三五日眨眼便过。鲁志在这几天里一直躲在衙门中深居简出,有那么点要与尚家划清界限的意思。温折桑对此乐见其成,只是担心他行差踏错,找他谈了几回话,惹得鲁志惴惴不安,还以为自己刚出虎穴又进了狼窝。
要不是有谢贻寇压着要他日后指认尚家的恶事,他老早就离开衙门,远走高飞了。
鲁志躲温折桑躲得整日不见人影,翠玲却时时在温折桑眼前晃悠,她却又不吭声,只远远地站着,幽怨地瞧着人。
温折桑便发现了,自打出了秋荷那事,衙门是一日比一日热闹。
这日温折桑刚打发了从驿站取家书回来的温持,扭头就瞧见翠玲又贴在柱子后面看她。
“早与你说过了,秋荷还有三日就回,你再瞧着我,她也不能立刻回来。”温折桑知道这丫头把秋荷当做自己亲姐姐一般。要不然,以她这温吞的性子,也不会敢做出吓唬尚南珏的事来。
翠玲似乎被吓了一跳,左看右看才知道温折桑在和她说话。她有些忸怩,道:“我知晓得……只、只是我听人说大人这几日恐有危险,而且我看大人身边没什么人,就是出了事也没人知道。所以我就想瞧着大人,免得……”
温折桑在她笨拙的解释中笑开了,仿佛觉得就连拿在手里还没开封的信都没有往日的沉重。“衙门里这么多衙役、捕快,若我在衙门里遇到危险,那这清丰县才是不太平。”
翠玲想了想发觉她说的有道理,脸上有些发烫,一张嘴就把江未晞供了出来,“虽是如此,但江大哥说外头已经乱了……听说那些富户、私户闹得不可开交,好些人的铺子都被砸了呢!”
她说的这些事是两天前出现的。那时谢贻寇已经和几个衙役在“无意间”透露了温折桑手里有尚家和一些富户鱼肉乡里,甚至和王德勾结的证据。要是在以前,富户们乍一听到这消息还会小心观望一阵。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温折桑以县令的身份大力支持以胡掌柜为首的私人商户,她又做了许多惠及百姓的事,这就导致百姓也跟着支持起私户。富户们的利益受到打击,为了维持自身的利益,他们开始耍手段。
最先是找些个混混去私户铺子里闹事,后来胡掌柜让私户们请了不少护院。混混去一次挨打一次,一点便宜没有。后来又找些人说胡掌柜以次充好,把旧米掺在新米里卖。
那人也演得卖力,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然而胡掌柜叫那人拿出购买凭证时,那人百般推脱。最后还让人查出来他是被郑家收买了的。
就这几日,富户们闹事的手段层出不穷,胡掌柜一行人也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温折桑回忆了一遍最近的事,只捡轻巧的话对翠玲说:“我说你为何如此小心,原来是听了江未晞的胡话。你放心吧,他惯爱把事情夸大其词,其实哪有什么打砸店铺的事,就是一些吵闹琐事,不打紧的。”
翠玲面露疑惑,不知该信谁了。“可江大哥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温折桑混不在意,“他那张嘴,你只信一半就成。”
这么一说翠玲就明白了,她的脸上霎时露出笑来:“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大人也要多注意自身安危,我和秋荷姐的事都得拜托大人呢。”
温折桑笑着应下,随口提了一句江未晞。翠玲就一拍脑袋,要去找江未晞算他危言耸听的账。
手里的信封已经被捏出了褶,温折桑混不在意地进了书房。
冬雪进来换茶时就见温折桑面前放着轻飘飘的两张信纸,她想了想,走上前去给温折桑斟了热茶,开口道:“大人因何事如此烦恼?”
她是不敢偷看那两张明晃晃的信纸的。
温热的茶水冒着热气,温折桑瞟了一眼,端进手中捂着,“家里的信。庄氏不安分,想母凭子贵,要父亲将她扶正。”她顿了顿,忽然冷笑,“这信八百里加急,就是为了膈应我。”
冬雪气道:“这般着急要当正嫡夫人,可不知她肚子里的是不是为公子呢!”
“是什么都无妨,我三年任期未满,回不得上京。父亲若还念及与母亲的夫妻之情,就不会不顾我的意见,一意孤行扶正庄氏。”
温折桑放下茶盏,用沾了热气的手抻开信纸,将其折好,又塞回信封。
“可大人如今到底不在府上,若老爷真叫庄姨娘迷了心,说不准……真会让她如愿呢?”
冬雪面露犹疑,这事也不是没有依据。想当年夫人去后,老爷就独宠庄姨娘,在上京都传开了。那年大人南下出游,方一回上京就听闻老爷要将庄姨娘扶正,幸而大人手段了得,硬是将那板上钉钉的事给否了。
也正因此,庄姨娘与大人素来不对付,连带着庄姨娘那一双庶女也处处同大人为难。
冬雪想着便有满心不甘,可她只是个下人,她能在大人跟前说上话那是大人抬举她,不见得旁的人将她当回事。
“可恨大人不能随意回上京,不然,哪轮得到她狐假虎威!”
“跳梁小丑罢了,不必当回事。”温折桑把信收进匣子里,轻巧地把这事揭了过去,“最近你在衙门里好好呆着,无事不要外出,等我将尚家那群乌合之众解决后,县里就太平了。”
温折桑以身犯险的事只告诉了谢贻寇和温持几个护卫,但冬雪跟了她许多年,多少能猜到一点她的心思。这会儿听她说这话,冬雪忙把庄姨娘给抛开了,唠唠叨嘱咐了许多。等到温折桑面露揶揄才渐渐住嘴。
“大人,衙门怎么空了?”谢贻寇探头看到温折桑,扭身进了书房,“我看衙役少了一大半,是被大人派出去了?”
温折桑点头:“我让他们去打探孩子的父母了。”
谢贻寇咂舌,“大人就这么放心让衙门空着?”
“不摆好架势,他们怎么会上当?”温折桑不答反问。她已经做好了请君入瓮的准备,她把衙门的人手派了大半出去,且是为了公事,就算尚老爷投鼠忌器,但只要他派人打听,结果都只会是她急着为弃婴找寻家人。
依照县里目前的情况来看,富户们已然乱了阵脚,尚老爷定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只要他们敢动手,她便可以收网。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