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合作
尚家是听不得这些风言风语的,但尚南珏被吓得昏了一天一夜,尚老爷担心长子,根本抽不开身处理这些事。尚南城又是个纨绔,老早约了郑宇等人厮混。等他们意识到流言已飘了满县时,早已来不及阻止。
另一边,富户们手底下的商铺都知晓了新的规矩,那就是但凡善堂、衙门里的人来采买,无一例外,都要翻三倍价钱。虽说底下人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疑,肯定是东家们要联手对付县令了。
胡记米铺前门大敞,阿乐一边擦汗一边走进来道:“二叔,你猜我刚才碰见谁了?”
胡掌柜在柜台后拨算盘,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阿乐自顾自说:“就是杨记的秦大石,嘿,那小子还傻乐呢,说什么要赚翻了,要涨月薪了。我还以为他东家发了大财呢,我再一问啊,嘿!就是干的混账事,要给善堂和衙门涨价。而且啊还是县里的几家富户一块儿涨价,这不是坐地起价,趁火打劫吗?”
“有这事?”胡掌柜终于舍得从账本里抬头,他皱眉想了想,忽然道,“难怪,难怪温大人会突然……哼,那群见钱眼开的奸商,快活不了几天了。”
阿乐也点头,“就是就是,我早就觉得他们太过分了,就是那什么为富不仁,早晚得不义之财都给吐出来!”
“行了,不是叫你去请你左叔,他怎么说的?”
“有我出马,那还有办不成的事吗?”
胡掌柜哼笑一声,他自己发妻早逝,膝下无儿无女,就这么一个侄儿,以后他这铺子也是就给阿乐的。这些年让他多锻炼锻炼,免得日后吃亏。
在尚家纠集富户们商议私自涨价的第二日,胡掌柜也私下请了不少私户,却是没去什么酒楼。只打着给自己提前过寿的幌子把人请到家里去了。
胡掌柜动作小,一行私户多少也听阿乐提过一两句,也都谨小慎微。只是这日深夜,从胡家走出去的私户脸上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清丰县啊,终于是要变天了。
与胡掌柜约好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依然是听雨楼,温折桑到时胡掌柜和七八个面生的商户早就等着了。
简短的寒暄过后,胡掌柜对温折桑说:“大人,我等都是县里的私户,什么米粮油面,都有涉及。还有这位左老弟,他经营着布庄。不过我们事先说好的可不止这些人,只是人多眼杂,不好都来。还请大人见谅。”
温折桑猜想他们几人应是私户里说得上话的,她脸上带笑,“只要诸位愿意与衙门合作。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众所周知,富户把持了县里七成商铺,要与他们抢生意,可不是容易事。”
胡掌柜道:“我等都明白,做生意,哪有没风险的?左右在县里受他们排挤已久,今日有机会翻身,我等怎么会放弃?”
这话一出,其余众人也都点头称是,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先前就应该是商量好的。这也好,省得温折桑再做解释。
“好,诸位果然是明白人。”温折桑递来一纸合约,“既然要合作,我也得拿出诚意来。从今日开始,衙门会着手扶持私户,衙门与善堂的一应需求都会优先考虑从诸位手中采买。但有一个条件,我扶持的是生意人,不是奸商。若有人想趁此机会钻空子,捞好处……我能扶持诸位,也能随时舍弃。”
几人面面相觑,胡掌柜忍不住道:“大人说的我们都晓得。县里商铺被富户把持,时不时哄抬物价,扰乱市场,我等要不是想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温折桑再次露出笑容,“这样最好不过。诸位先看看写合约,若有不满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再商议商议。”
“是是……”胡掌柜胡乱瞧了两眼,随手签下自己的姓名。上回见温大人时,他只觉得她目光长远,深谋远虑。今日再一见,却又有些不同。今天跟他一同来的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没想到,在温大人寥寥数句话下,这些人竟跟被勒住安逸的鸡崽子似的。
明明不是商人,却将商人的心理摸得如此透彻,这位温大人……可惜是个女子啊!
合约转了一圈,又回到温折桑手里。她自己收了一份,另一份交给胡掌柜,“合作愉快,胡掌柜。”
胡掌柜捏着合约,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等能有今日的机会,多亏了温大人。”
温折桑没受他们的恭维,谈了话,签了合约,她就领着谢贻寇直奔善堂。
“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梁记、杨记、曹记……怎么都涨价了?还要不要人活?”狗子娘又一次上街回来,脸上满是恼怒。突然,她灵光乍现,想到了什么,“那、那些不都是县里的富户……不行不行,我得告诉温大人去。”
她急匆匆放下菜篮子,正要去衙门,忽得看见温折桑和谢贻寇的身影出现在善堂门口。
“大人……”狗子娘赶忙迎了上去,把私自涨价的富户们好一顿骂,“我问过其他人了,光是涨了我们的价,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温折桑颔首,“我都知道了,今日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她把自己打算扶持私户的事告诉了狗子娘,让她把事情透露出去。
狗子娘听得发愣,心里想着,温大人果真是无所不能的。她在温折桑询问的目光下回神,说:“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做生意这种事,不过大人吩咐,我一定会办好。”
“有劳了。”温折桑轻轻吐出一口郁气,富户要对付她,她却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且看着吧,她一定会将清丰县里的毒瘤都给铲除了。
“娘!娘!你看!”狗子蹦蹦跳跳地从善堂外跑来,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还好他反应快,趔趄了几步就站稳了。
“你这混小子,还知道回来?”狗子娘做势要拧他耳朵。狗子一边躲闪一边把手扬得高高的,“娘你看啊!糖油果子,小振给我的!”
狗子娘怕他把东西给撒了,忙收了手,抬头一看,周小振刚迈过门槛进来,她说:“你又嘴馋,你看人家小振多懂事,再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混玩!”
“我不玩能干什么啊?”狗子嬉笑着跑开,又拽着小振跑回来,站在温折桑面前说,“小振我跟你说,这位就是温大人,她可好了!”
好一阵不见,周小振还是那怯懦的样子,但他抬头时,温折桑从他眼里看到了光。
“小振长高了,也壮了。”她俯身捏了捏周小振长了不少肉的脸,扭头又对狗子说,“不过我今日来得匆忙,可没有糖油果子给你们吃。等下次一定给你们带好吃的。”
“好啊!”狗子欢呼一声,满脸开心。
狗子娘不好意思道:“大人可别许他什么好处,这混小子整日疯玩,恼人得很。”
狗子做了个鬼脸,在他娘的瞪视下拉着周小振溜之大吉。
“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温折桑看着两人欢快的背影发笑,“这孩子今年也有八岁了吧,是时候去学堂念书了。他性子开朗,难得能和小振玩在一起。”
狗子娘面露愁容,“今年冬月就八岁了。是不小了,我原想送他去曾夫子那学堂的,可……可我听曾夫子说啊,最多还有三个月,他就不打算开学堂了。唉,真是愁死我了。”
她说的那位曾夫子温折桑也略有耳闻,如今县里唯一还教学的学堂,就那么一处了。可惜她近来忙忙碌碌,只打发了冬雪去送了点东西,实际上,从没见过曾夫子。
温折桑心里有了打算,她的目光又落在周小振和狗子身上,不知是说给狗子娘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县里孩子那么多,哪能让他们荒废光阴。且放心吧,今年一定孩子们念书去。”
狗子娘喜不自胜,眼角的细纹里都带着喜悦,“大人都这么说了,我这颗心啊,总算能放一放了。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求他啊,多念些书,往后可别像我和他爹一样,白白受那等苦。”
善堂已修葺完成,屋檐下挂起了红灯笼,胡掌柜从他的友人那里收了一批旧家具送来,也是一片心意。
善堂正式挂牌的那天,温折桑让人送去封了红纸的鞭炮。鞭炮声响彻青子巷,周贵这天正赶上休沐,带着周小振一块儿去看热闹。
善堂颇大,原本前前后后分了好几处院落,修葺时因嫌碍事,索性都给拆了。又另起了几处让人休息赏花的亭子,后院那出荷塘也叫人给填了,充作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衙门里,温折桑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她放下县志,正要细听时,就叫冬雪欢快地跑过来,道:“大人!大人!是水二小姐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