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裂 8
如此令人想不到的转变,社会上早已一片哗然。新闻紧追报导,各家的公关也启动了,但舆论风向很迷。有人说陈氏父子合伙算计程家,又有人爆料说,陈氏父子早几年前就没有商业上的关联了,陈慕也是被算计的那个。
赵婧妍关了电视,说:“他应该很生气,他这几天顾不上我了,我们赶快走。”
吃了这么大的亏,陈慕肯定会去找陈绍闹,那都是他们父子的事情了,她不该再关心。
何家明问:“不跟嘉敏说一声吗?”
“等我们出了苏州,再跟她说”
赵婧妍话音未落,门开了,陈慕带人闯了进来。
何家明说:“阿慕”
赵婧妍坐着,看到陈慕过来,什么话都没说,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干什么?”何家明要过来,有人抓住了他,陈慕叫道:“把何家明扔出去!”
赵婧妍被打懵了,脑中一阵轰鸣,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打她。
陈慕很不客气地捏着她的脸,“赵婧妍,要不是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我真想掐死你!”
他看她,像是在看仇敌。
赵婧妍想问他,为什么打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眼前人的神色陌生起来了,他是阿慕?
见她不说话,陈慕心里更明白,她理亏词穷。他宠了她这么久,到头来,是她出卖了他。
她后悔爱过他,又要推他到万劫不复之地。
“阿慕,你过分了!”何家明挣着上前,想护着赵婧妍。
陈慕叫道:“把何家明送回明之恒,告诉何家的人,他们少爷要逃婚,叫他们来人带走他。”
他打得很疼,他是第一个打她耳光的人。
陈慕俯身看着她,说:“把这个女人带回医院,不要让任何人见她。”
他蛮横无理,打了她,再把她抓回去。赵婧妍看着他的眼睛,怒意和恨意交织。在他的注视里,她觉得全身力气被抽干,也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他们真的完了。
陈慕把赵婧妍关在医院里,隔开了她与外面世界的联系,只有她爸妈的电话,陈慕才会让她接。
世界都是了无生气的白色,赵婧妍长久缄默,她要枯萎了。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针落,外面却是日常喧嚣。
两个星期,天翻地覆。那些商场上的博弈,都是周姨说给她听的。
陈绍懂得凡是留有余地的道理,他不会把程家赶尽杀绝,但对于柳清的问责,一样也不会少。柳清买凶害赵婧妍,教唆张芬给赵婧妍下毒,又为了灭口,杀了李理。程复西本想袒护,可他经不住陈绍施压,他要是倒了,程若莹就是孤儿了,他很清楚自己女儿的谋生能力。为了程若莹,他只能让柳清去认罪。
柳清不甘心当弃子,于是揭发程复西的一些丑事,想要闹个鱼死网破。现在,两人都在接受警察的调查。
程家元气大伤,张家也赔了不少。
“婧妍,你爸已经给你出气了。”周姨说。医生说赵婧妍有抑郁的倾向,她已经好多天不开口说话了,除了她爸妈,她跟谁都不说话。
百无聊赖,赵婧妍淡淡不语。
她想,出不出气,都不重要了,她曾经也以为到了这一刻,她会有多畅快,并没有,她还是很绝望。柳清做到了,她的心死了。陈慕那一巴掌,彻底把他们仅存的爱意打散了。
这么多天,陈慕也没来看过她。他让医生照顾她,只是要孩子。他那天说,不是孩子,他就掐死她。他那么恨她?
许多天,不见赵婧妍人。陈绍得知是陈慕把赵婧妍关了起来,当场就发了火。
刘东蔚给刘皓打电话,刘皓说陈慕最近意志消沉,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去,也不接电话。他关了赵婧妍,也关了他自己。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刘东蔚猜测,陈慕失了项目,会难受,但也不至于自暴自弃。他还不至于一蹶不振,再说了,赢家是他爸爸,还是他们陈家的。
听说陈慕让人关了赵婧妍,没有去看过她。刘东蔚猜测,是情伤。
陈绍还在生气,说:“有什么误会,他小子就是欠揍!”
时至半夜,有人破门而入。
陈慕还在睡觉,就被陈绍派来的人拉起来,叫醒,“少爷,老爷让你去见他。”
陈慕看了看时间,零点了,“明天再说。”
屋里酒气浓重,不知道陈慕喝了多少酒,他烦躁至极,还动手打人。来人无奈,只得打电话请示陈绍。
天已大亮,光线刺眼,陈慕宿醉醒来,难受得很。他从地上爬起来,意外地发现陈绍在。
陈绍坐着,问他,“醒了?舒服吗?”
陈慕坐着未动,沉默抗议。
看到儿子这个邋遢的模样,陈绍气得拿杯子砸他。陈慕避头躲开了,淡淡道:“砸死了我,以后谁再给你当棋子用?”
陈绍盗用他的数据,轻易把他的努力成果当成垫脚石,丝毫不尊重他,陈慕心里憋屈得很。但陈绍说:“你还年轻,我只是不想让你当这个坏人。”
听听,老父亲还是一心为他着想。陈慕呵呵发笑,“商场如战场,谁强谁是好人。你想要的,都做到了,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已经没有用了。”
陈绍嫌弃道:“你以为我想来你这儿,脏乱得跟猪窝一样,看看你自己,还有个人样没有。”他吩咐左右,“去,拿面镜子来,给大少爷好好照照。”
陈慕烦躁,不耐道:“有事说事,没事别耽误我睡觉。”
生活欺骗了他,他也不想要生活了。人生苦短,不如喝酒睡觉。
很快有人捧了镜子来,陈慕看了一眼,我去,镜子里是谁?他把自己吓着了。
“为什么把婧妍关起来?”陈绍问。
陈慕说:“她要带我儿子跑,我为什么不能关她?”
“她是你太太”
“很快就不是了,等她生了孩子,我就跟她离婚。”
陈慕起身,想去洗漱一下,他这个鬼样子,自己都很嫌弃。
陈绍问:“你知道那晚都发生了什么?”
陈慕脚步一顿,怒火中烧。他不想再回忆那晚,是赵婧妍出卖他。
“傅笙迷晕了你,拷走了数据,被婧妍截住。那晚要不是婧妍,现在是傅氏说一不二,而你的下场,你自己想想,还有机会在这里醉生梦死?”
陈慕心中一惊,什么,是傅笙?
“不是赵婧妍拷走了数据?”
果然有误会,陈绍说:“你去问傅笙,她还敢接你电话吗?你自己的风流事,差点儿惹出大祸来,你不感谢婧妍,还关她,她还怀着你的孩子,问问你自己,配当爸爸吗?”
陈慕有几分不信,陈绍一向疼爱赵婧妍,为了她撒谎也是有可能的。
“你自己去查医院监控!”
陈慕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打了她。
陈绍起身离去,眼角余光瞥见那边有成排的酒,便说:“少爷的酒,都赏你们了,有多少,搬多少,别客气。”
于是,大家就沉默着,当着陈慕的面,给他搬了个空。
房子里又安静了,陈慕倒在沙发上,竟然冤枉了她。可那又怎样,她就是要带着孩子跑,他就是要关她。
好久,陈慕从混沌中醒过来,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没眼看。万念俱灰,他醉了好久,也糊涂了很久。
这么久了,她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了?
陈慕去了医院,周姨见他来,眼中含泪,“少爷,你终于肯来了。”
“我来就是看看,孩子好不好?”生活还有甜头,他还期待小哆哆。
赵婧妍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出神。
“婧妍根本不说话,医生说,她抑郁了,这种情绪会影响她生产。”
见陈慕来,赵婧妍别过头去。
陈慕俯下身去,跟她平视,“说你错了,我就带你回家,既往不咎。”
他身上有残余的酒气,赵婧妍掩鼻,很是不屑。他说要戒酒,只是说说。
她神情冷漠,绝不屈服。陈慕什么也没说,只是和她呆着。
日光轻淡淡转移,赵婧妍了无生气,不说话,不喝水,只是躺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周姨劝她,陈慕说:“不用劝她,饿了自会吃。”
周姨拉了陈慕出去,“少爷,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稍有意外,大人孩子都不保。你这样激她,婧妍要是有个万一,你岂不是要追悔一生?”
“她倔着呢,她不吃,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掰开她的嘴,强迫她吃吗?”
“让婧妍回家,叫家明和嘉敏都陪着她。”周姨说。
陈慕回头看到赵婧妍那个样子,心生不忍,说:“周姨你回去准备吧,明天我带她回明之恒。”
周姨的话,让陈慕心中有了警觉。赵婧妍这个状态,孩子也不会好过。他又想到陈绍说,他不配当爸爸。
陈慕又走到她身边,说:“我们明天回家。”
她没有看他。陈慕放轻了嗓音,说:“对不起,那天不该打你。”
话语显得有些苍白,陈慕扶了她起来,让她靠在怀里,然后喂她喝水。
赵婧妍喝了两口,又呛了出来。陈慕忙抚她的背,紧张道:“怎么了?”
赵婧妍神色痛苦,抓着他的衣服说:“我要死了。”
陈慕吓了一跳,抱了她,“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赵婧妍痛苦呻吟,陈慕大叫医生。赵婧妍流血了,陈慕慌了,只听她最后说:“一定要保孩子!”
医生和护士赶来,推了赵婧妍去急救,陈慕看到手上的血,有些晃神。
赵婧妍说,一定要保孩子。她似乎没有了求生的念头,她只想着孩子,没想过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生死突然如此临近。
急救室外,走廊里很冰凉。陈慕直直地站在那里,他想,再也不要爱她了。他们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