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谋 4
陈慕最后一次醒来，外面天已经亮了。他回了主卧，床上已经没人了。他有些慌，叫：“婧妍…….”下楼看到她在楼下吃早餐。
赵婧妍换了一件粉色的裙子，扎着头发，很是清爽。佣人们见陈慕下来，都来问好，小心解释道：“先生，太太起得早，她说饿了，便先吃了。不过，我们单独给您又备了一份。”
他是男主人，他不吃，谁都不该先吃的。这是她们认为的规矩。陈慕说：“没关系，太太想怎么样都可以，她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人。”
赵婧妍听到他说话，看了他一眼，她神色平常，没有昨日的冷意了。阳光映着她白皙的小脸，眼眸流转，她依旧是清水出芙蓉的美人。
陈慕心情很好，他过去坐下，说：“婧妍吃好了吗？这些菜还吃得惯吗？”
菜没吃几口，想来是不合口。但她喝了牛奶，在吃面包。
赵婧妍看了看他，她手里还有一小口面包，是她吃剩的，她伸手给他。陈慕笑笑，张口吃了。
旁边几个人看得挺新奇，这位太太各种挑剔，无礼，还将自己吃剩的面包给先生，先生竟然还挺开心。
赵婧妍起身，陈慕扶着她说：“你是不是要去漱口？我跟你一起，我还没洗漱。”只要她不排斥他，他就很开心了。
浴室的镜子多，赵婧妍发现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看。这件古粉色的束腰裙子，很是挑人。衣服都还是她以前的尺码，但现在腰身粗了一圈，她穿上仙气全无，很是难看。
陈慕看到她在镜子前皱眉，从背后抱着她，说：“很好看，今天会有更好看的衣服送来的。”他刚洗漱过，气息都带着好闻的香味，他的脸贴在耳边，看着镜子笑。她一时就没有推开他。
他伸手去摸她的肚子，笑着说：“这个小家伙很会挑日子啊，他竟然选在爸爸和外公的生日来报到了，他一定跟妈妈一样聪明，讨人喜欢。”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论孩子，陈慕看到赵婧妍脸上有笑意，但仅是昙花一现。他亲了她一口，低声说：“婧妍，你不要那么残忍，我特别想看你笑。”
她睫毛轻颤，似乎揣度了一下，然后分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陈慕还在吃早餐，看到她换了一件休闲款的橙色衣裙下来，很温暖舒适的颜色。他说：“婧妍，这件更漂亮啊！”赵婧妍看了没看他，拎着包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陈慕拉住她时，她已经到了门口，她说：“我跟家明约好了，我要出去。”
“不行！”她神情一怔，陈慕缓了语气，“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去。家明很忙的，他有自己的事情。”
“家明不忙，他每天都陪我玩。”她说得很平常，陈慕心中惭愧，听来是在指责他。他忙得很，那么久不去找她。
陈慕扶了赵婧妍回去，说：“婧妍，你还记不记得，家明他是你哥哥？”她想了想，似乎有些疑惑，陈慕趁机说：“他是你表哥，别人不知道，但你是知道的。他前一阵子照顾你，很辛苦了，我们不要再麻烦他了，好不好？”
赵婧妍神色警觉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她有什么想法，不跟他说，只是沉默抗议。关系刚缓和了一些，陈慕不想她不说话。
“婧妍，你想不想见周姨？我带你去见她，然后咱们把她请回来。”
赵婧妍眉心微蹙，似乎不知道他在说谁，陈慕解释说：“周姨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新来的人，做事殷勤，却不了解情况。她们做了很丰富的早餐，但赵婧妍吃得很少，陈慕也不太喜欢。他想，还是要请周姨回来。他心里从来没有怪过周姨。
陈慕很快换了衣服，交代几句，便带着赵婧妍出门了。快九点时，穿过市区，有点儿堵车。陈慕在跟人打电话，赵婧妍看到旁边的建筑有几分眼熟。
那边有辆车子停下，有个穿黑白职业装的女人背着包下来。是徐嘉敏，她走了几步，赵婧妍认出她来，泪水模糊了眼睛。疼痛蔓延全身，她的手微微发抖。
李浩杰不经意看到车里的赵婧妍，颇为吃惊，刚想叫她，看到她转过头去，合了车窗。
陈慕挂了电话，看到赵婧妍的异样，她的手紧紧抓着衣服，很是难受的样子。他伸手拨开她的头发，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陈慕又问，她才说：“突然想起谁是周姨了，有点儿难过。”
“为什么？”陈慕问。
“我不想记起过去，我觉得过去一定很不开心吧。”她说。
陈慕想她记起，至少能记起他，“我们之前很开心的，真的，你看前面是清水泉，我们在里面给晴天过生日。”
月光、喷泉，他和傅笙。赵婧妍问：“你会不会嫌弃我？”陈慕说，当然不会。
“我不记得和你的过去了，我也忘了我学过的知识，我现在连一个小学生认识的字多都没有。你那样的家世，不需要一个傻子做你太太。”
陈慕心中生痛，愧意更浓，“你很聪明，你现在也很聪明。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就算你都不记得了，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你要学什么，我教你。”
她笑了笑，有些自嘲，“也许，哪天你就后悔了。你现在只是可怜我，而且，你是想要孩子。”
陈慕解释说：“不是的，婧妍，我们早就说过要结婚的，真的，只是有事耽搁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她淡淡道：“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陈慕执着道：“会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要你喜欢我。”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一个说着陌生，一个说着抱歉，陈慕觉得这个时候的赵婧妍，离他好远。她始终对他保持着警惕，很勉强地留在他身边，也只是因为何家明跟她说，他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何家明不给他正名，她是不是永远不会再跟他在一起。
周姨再见到赵婧妍的那一刻，眼泪就掉下来了，“婧妍，你好…….好了吗？”赵婧妍看着她，似乎有些动容。陈慕说：“周姨，不要哭了，婧妍不想看到你哭。”
“是我对不起婧妍。”周姨说。陈慕问赵婧妍，“婧妍，你刚才不是说你想起周姨来了吗？你都想起什么了，说说看。”
赵婧妍抽了纸巾给周姨，说：“我记得周姨对我很好，很喜欢我。”
陈慕安慰周姨，请她回去。周姨说：“少爷，我真的…….没脸再见你了。”
“周姨，你也真的以为他们是要债的？要钱的话，为什么给婧妍打电话，而不是给我打？”陈慕问，周姨说：“是有点儿奇怪，但事情的起因总在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身上，我…….”
“警察录的口供，我不信，我要查真相。但是，周姨，现在最重要的是婧妍，你要是不回去，由别人照顾她，我真的不放心。”
周姨见赵婧妍神情略显呆滞，没有之前的活泼好动了，心疼不已，“婧妍，你恨我吗？”
赵婧妍摇头，周姨说：“你要是愿意，我去照顾你。”赵婧妍说：“好。”
陈慕看着她，她对谁都没有那么狠的心，唯独抗拒他的爱。可以包容别人，最原谅不了爱人。爱得深，恨得重，原来是真的。
“你爸说，婧妍伤得很重，要静养，不让任何人告诉你。他请了最好的医生，又封锁了消息，我想，你回来，不会有他这么冷静。”
陈慕说:“可是，他的选择很冒险，他有没有想过，稍有意外，我就再也见不到婧妍了…….”
赵婧妍在阳台上摆弄绿植，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周姨叹气，“那能怎么办？婧妍昏迷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要保孩子，如果不顺她的心意，那会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同是女人，周姨很能理解赵婧妍的心情。
陈慕也不知，如果当时他在场，他会不会是这个选择。说到底，还是他的错，他那晚明明还在苏州。他想，这件事情，他永远没有勇气告诉她。这是第一次，他深深地鄙视自己的灵魂。他匆匆忙忙地赶时间，金钱利益至上，却让心爱的女人遭遇那么可怕的事情。
陈慕走到阳台，跟赵婧妍聊天，“婧妍，你想不想去见见徐嘉敏？她是你的好朋友。”赵婧妍没有任何反应，陈慕说：“她还有一个儿子，叫啦啦，你特别喜欢他，你说，等你有儿子了，就叫哆哆。”
“不记得了。”赵婧妍有些不耐，转身不跟他聊了。陈慕说：“没关系，婧妍，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你不想做的，我们都不做。”
赵婧妍说：“我要自由。”
陈慕说：“你一直是自由的。”赵婧妍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说，我要做什么，不要你跟着，你也不要把我关在那个房子里，那里不是我的家。”
她这些话太教人伤心，陈慕说：“可是，你怀孕了，你的伤还没有好，你自己，我不放心。我是你的司机，是你的保镖，行吗？”
“我不需要。”她甩手就走，陈慕追上说：“是不是我们现在去登记结婚，你才相信我。我成了你丈夫，你才让我跟着你？”
“结婚？”她皱眉。陈慕点头。
“算了吧，我爸妈不喜欢你，他们喜欢家明。”
“可何家明是你哥，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周姨收拾东西出来，看到两人争执，便叫：“婧妍，我们先回去吧。”赵婧妍回头看了看她，应了一声，挣开陈慕的手，先走了。
“少爷，婧妍忘了很多事情，她心里是很害怕的，慢慢来。”
陈慕感叹，“她哪里是失忆了！”她用来折磨他、惩罚他的方法更多了，说话也尖利伤人，重逢以来，短短两天，陈慕觉得他自己也快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