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不堪回首

  既然电话不通,她便每日给他发信息,询问他何时回来?只是略过自己身体状况不提,她不知道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会抱持何种态度,而在退去最初的恐慌不安后,竟有了隐隐的期待,那是她和他共同的孩子,是将他们缔结在一起的骨肉联系,不可分割的爱的牵绊,她想当面告诉他这个消息,虽然无法预期他的反应,但她相信他起码不会是无动于衷的,谁知那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却等来他的信息回复:小萌,我们分手吧。
  她迅速拨打电话过去,极力抑制激动的心绪,对他说即便分手也要当面说明白,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结束。总算在仿若等待了一个世纪的沉默后,他在电话另一端答应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们约在他的出租屋碰面,那次见面成了她这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她恐怕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场景,他将一张银行卡丢到她面前,说他们家没办法再继续兑现跟她母亲的约定了,这是一次性支付给她的分手赔偿金——10万元,那也是他当时能拿出的所有款项,但他没有多做解释。
  她这才知晓他的母亲跟自己母亲的私下约定,原来他们是这样看待她的,以为她是那种可以被金钱随意收买的女人。区区10万元就处理了他们的感情,草草打发了她。原来在他心里,她是这么廉价不堪,一时间她心如刀绞,仍压抑住复杂的心绪,向他说明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会把先前那十万元钱还给他们,可他却冷蔑地对她说:“何必呢,大家玩玩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我知道你过得不宽裕,权当这段时间对你的补偿。”
  她只觉一桶冰水兜头倒下,抑制不住来自心底的寒颤,颤声望着他发问:“玩玩而已?在你看来,我们的关系只是玩乐?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明白,是觉得我穷,好欺负,所以挑中我成为你肆意耍弄的玩物吗?”
  “对,就是看你傻才选中你的,一个玩物而已,还用费太多心思吗!”
  “你这个浑蛋,那你跟焦世雄有什么区别。不,你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你可以这么理解,所以请你彻底忘了我,我这次来就是想当面说清楚,大家分得干脆利落一点儿,省得以后再纠缠不清,对了,这里的房租一直付到了下个月末,你可以待在这儿复习功课……”
  耳边嗡嗡作响,她已经听不清他说的话了,只觉好似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他曾经炽热缠绵的情话还犹在耳畔,转眼间他竟可以这样凉薄地对她赶尽杀绝,看来他是不愿意再跟她有任何瓜葛了,那么若是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态度,大概只会逼她尽快处理掉吧。
  直到他走后许久,她仍然保持着抱膝蹲坐在地上的姿势,眼睛干涸得再流不出一滴泪,心里的伤口却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良久,看到地板上浮现的大片浓稠刺目的红,方才意识到是从自己身下涌出的,钝感的身体传递出彻骨的痛。强忍着拨打了急救电话,被送进医院,才知道是宫外孕,医生通过手术把胚胎取了出来。
  她不敢让家里知道这件事,瞒着李雪珍说自己参加了一个考研辅导班,她知道母亲的软肋,凡是涉及她学业的事情都极好通融。于是,她像一头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躲在那个曾记录他们美好时光的小屋里,等待伤口的自动愈合。那张他留下的银行卡,在他那天走到楼下时,被她从窗口扔还给他,强撑着一口气冷笑着呵斥“拿着你的钱滚吧,我的人是无价的,这点钱儿还没法补偿我。”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意外地透着一股萧瑟,她竟然痛得难以抑制地跌坐在地,以至于后来长时间的蹲伏在地,导致宫外孕的出血。
  她身上没有多少钱,只能选择回到他未到期的出租屋疗伤。一连几天滴米未进,整个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仿佛沉入黑暗冰冷的海水里,总能看到一个面目模糊的婴儿朝她挥舞着莹白的小手,她知道那是她跟他的孩子,只在她体内存活了几十天,错误地着床在她的输暖管内,导致她腹腔大面积出血,被手术钳残忍地夹出,割断了她跟他所有的牵绊和联系。
  那是她奋不顾身投奔的爱情,就这样消匿于无形,窒息般的绝望在心头弥散,心底的空洞无限扩大,她突然觉得生无可恋,深夜走上楼房顶处的公共阳台,准备跳下去一了百了。若非同住一栋楼的杨晓乐上天台晾衣服,及时制止住轻生的她,估计她早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整整七年,那个男人和那段过往被赵萌封存在心底,从来都拒绝触碰,也是自那以后,她失去了痛觉。从医学上说,痛觉的丧失其实是一种病态,而且相当危险,因为一个人如果不知道什么是痛,那么她就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深。她只顾着大步向前,滚雪球一般用厚厚的冷硬的积雪包裹住自己,让那副外壳变得越来越无孔可入,也再难感受到一丝温度。
  在酒楼雅间外面,看到宋天旗仿佛从记忆深处走来时,她竟有一霎那的恍惚,原来这个人从未在她心底消失,她居然从未放下过那个远离的男人,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想到这里她仰起头,拼命克制着想要抑制住即将滑落的泪水。
  宋真真宛如一只叫喳喳的小麻雀,雀跃不已,拉着哥哥沈承志(现已更名)说道:“哥,你总算来了,等你好久了,妈在里面早就开始不烦耐了,就等着你过来救场了。”
  沈承志没有听进一个字去,只是懵然而又灼热地看着赵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宋真真焦急地拉他往雅间走,却发现他好似一棵树般定在那里,没法拖动半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哥哥的反常,大剌剌道:“奥,对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的主编,她也在这里定了订亲宴,我们的婚礼和酒席都拼在一起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