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三章 我是清明
算了,她好像也没什么权利反驳。只能期望叶云溪做个人,莫要为了将她推出去故意输掉这局棋。
他们二人各执黑白,叶云溪是主,执黑,萧浮光是客,执白。自黑棋落子,叶拂灵的心便悬了起来。
霍白槿忽然轻笑了声,盯着那即将沸腾的茶水,使唤她道,“看茶。”
他的声音在茶室中显得有些突兀,叶拂灵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视线从棋盘上挪开。说到底,她根本不会下棋,只需要最后等个结果便是,何至于一直将那棋盘盯得死死地。
思及此,她抬手要去取烧开水的水壶,葱白的指尖刚触碰到,白月盈就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轻声惊呼,“小心烫手。姑娘,这是方才烧开的,有没有事?”
有些生疼,叶拂灵拿起来看了眼,竟起了小泡。她蹙眉,摇头道,“不算大事,多谢白姑娘。”
白月盈稍一沉吟,问叶云溪道,“不知叶御史这里可有烫伤膏,我陪她去寻?”
“我房间里。她知道地方。”叶云溪眉头微微蹙起,却没抬头,专注地看着棋局,“又是发烧,又是烫伤,你说我带你来这山庄,究竟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叶拂灵也不反驳,随着白月盈一同走了出去。
她大致晓得白月盈其实没必要跟着自己一起出来,怕不是有什么目的。待距离茶室有一段距离后,叶拂灵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白姑娘刻意与奴婢一同出来,是为了……?”
白月盈轻笑道,“春花姑娘放心,我不过是觉得茶室里气氛太紧张,借机和你出来透透气。你无须担忧,于你来说,我是个绝对的好人。”
她的身上,的确没有任何杀意,也并非尤其亲和,倘若太亲,反而不对劲。白月盈这般态度,反倒最好。
叶拂灵稍放下心,接过她的话,道,“你觉得茶室里的气氛紧张?为何?”
白月盈递给她一个“不必同我装蒜”的神情,笑道,“四个男人拿棋局比拟国家大事,一步一招都是算计,你不笨,肯定听得懂。如今梁国、黎国局势复杂,说得难听些,他们四人是各怀鬼胎,现在却和善地坐在一起,摆出一副相熟的模样,难道不够令人紧张的吗?”
这个女子,不寻常。叶拂灵心底默然这句话,随即警惕起来。
“你是在套我的话?我的确感觉得出来,也很疑惑他们为何相聚在一起之后彼此间会是如此态度。但目前让我更为疑惑的是,白姑娘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会随着霍二爷来这山庄凑热闹?还有,上次在黎国使者的接风宴上,你为何要站出来假装争抢月魁?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摄政王。”
她没有随着白月盈的思路走,反而连续发问,逼着白月盈先应付她的问题。
白月盈不紧不慢地与她并行,温声说道,“无独有偶,我能抢月魁一次,就能抢月魁第二次。你说得没错,我不喜欢摄政王,但这不代表着我对月魁没有兴趣。倘若下次有那个需要,我还会抢第二次、三次。至于这是为什么,等过段时间,你我关系亲近了,我自然告诉你。”
“关系亲近?”叶拂灵皱眉,“你这么肯定,我会愿意同你关系亲近?”
“没错。两人的关系不都是经营出来的吗?姑娘聪慧,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只要我常来找你,对你好,事事关心,我俩为何不能亲近?”说到此处,两人已走至房间,白月盈推开房门,“至于你问我为何来山庄,是什么身份,这些我以后也会一一告诉你。”
叶拂灵没有吭声,任由谈话中断。她在思考。
眼前这个女子,不介意将她自己的底细暴露出来,也直言是在接近她,更甚者告诉自己她和叶橙瑜抢夺月魁,并非出自对摄政王的喜欢。
既然不是出自喜欢,那就是有心阻挠月魁的选出,或者……当时她先自己一步说出了有损黎国颜面的话,那番话时摄政王给黎国的下马威,本该由自己说出来的,最后却是她说出,将黎国的矛头转移到了她身上。
可不可以结合她今日说的“想和你交朋友”这话,理解她当日的行为,其实是她故意顶替自己先开口得罪黎国,她抢夺月魁,是想要保护自己?
叶拂灵自认不是那种能无缘无故吸引女子对自己有保护欲望的人,所以进而推测出,白月盈是奉命行事,奉别人的指令来保护自己。
所以才会说出“交朋友”、“关系亲近”这种话,照这个方向看,也就是有人令她来到自己身边,而此次山庄之会,就是她结识自己的好机会,所以她才来凑这个热闹。
而她既然是跟着银面男子霍白槿来的,自然是……银面命令她来“结识”自己并与自己交好。
叶拂灵自己在心中过了一遍,这个猜测的确能把所有的事情说通。既然没有敌意,她也就直接问道,“白月盈……你,是银面身边的哪个随侍?应当也有个代号罢。”
“……”白月盈正用火折子点灯,听及此,先是一怔,随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转身看向她,眸光明媚,“叶拂灵,主子说你唯有见微知著上有些本事,依我看,你这何止是有些本事。清明,我叫清明,歃血营二十四使中为数不多的女使。我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叶拂灵心中也松了口气。是银面的手下,那她就不必提防了。
她走到叶云溪的床柜边,从匣子里拿出烫伤膏,正要涂抹时,白月盈走过来,“我帮你。叶拂灵,你方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问我代号,难道不怕隔墙有耳?”
“本来有些担心自己直接问出口会将你的身份暴露出去,导致又坏了银面的事。”叶拂灵耸肩,狡黠一笑,“但是自你直接承认开始,便不担心了。你能毫无顾忌地承认,说明这附近埋伏了不少银面的人,已成了他的地盘。你方才同我搞神秘时说了那么多引人揣度的话,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白月盈唇角微挽,“没错,这里都是自己人。这山庄之行本是叶之臣设的局,他究竟要对付谁,究竟想拉谁下水,你猜到了吗?”
“没有。让我最不明白的是,他们厮杀来厮杀去,究竟关银面什么事?”在叶拂灵看来,霍白槿就是个商界大佬,究竟为什么要来趟两国的浑水。这人到底是哪个党派的,她也实在琢磨不透。
“主子会告诉你的,只是不到时候。叶姑娘,你最可惜的就是没有武功,否则,凭你的聪慧,主子定然一早就向你坦白了。”白月盈琢磨道,“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你身边虽有二十四使轮流保护,但主子树敌太多,终究防不胜防。还是什么都别知道的好。”
“嘁,我又不是很想知道他的事。”叶拂灵摩挲着指尖冰凉的药膏,喃喃道,“不过是有些担心这人万一死了怎么办,他若死了,没人护我,那我岂不也会死?”
叶拂灵很现实,固然心底对银面有些异样感觉,可生而为人,自然是自己的性命最大,他若死了,她除了有些伤心之外,可不就是得想着自己么。他树敌多,最后全找她报仇该怎么办?
“叶姑娘不必担忧,无论生死,主子一定会护你周全。”白月盈嘴角噙笑,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过姑娘这态度,倒是有些令人伤心了。”
叶拂灵不言,目光微瞥过床榻时,看见自己昨晚画的那张画稿。白月盈也将视线落在画稿上,指着那袖子道,“此处的花纹倒是别致。”
“?”叶拂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反应过来,她来这山庄另有一个由头,是跟着霍白槿要一批新的首饰布料。想必她对这方面有些研究,且她身为皇城名媛,那些千金小姐的衣着爱好,她应当再熟悉不过。
思及此,叶拂灵赶忙问,“这是蕾丝,镂空的,你觉得这样画奇怪吗?”
白月盈笑,“不奇怪,别致,有新意。不过这衣领不应当也画成这样。别致的地方应当从细节处慢慢改变,若一上来就颠覆了那些闺秀们惯常的穿衣风格,恐会不适,届时这新意便没人敢随意尝试。且你将这花边画在衣领处,定会引人好奇探看,可这地方……”
她的视线瞥过叶拂灵的胸前,一笑,“不是存心让那些面皮比纸还薄的闺秀们尴尬吗?所以,依我看,先从袖口和裙边上修改花纹,衣领暂且保持原来的平边就好。待习惯了这种花边,再画至领口或者腰间,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叶拂灵点头,欣喜道,“有道理。白姑娘,你像是有备而来,知道我正缺这方面的指导人,才故意撞上来的。不过,我也十分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