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五章 谁能陪她走到最后
上次在使臣宴会上,叶橙瑜拿到的摄政王的墨宝,也是同样的字迹。这是萧浮光亲手提笔的匾额。
只听他道,“绣娘鱼稚,绣工了得,献宝圣前,龙颜大悦,特赐金银、珠宝各两箱,玉如意两对,风荷轩绣针一箱。双面绣这等民间绝技应当传承下去,‘艳绝天下’四个字,你当之无愧。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向叶拂灵道,“不过,这匾额是我要赐给你的。我听说你买下了原来那座百合苑,如今正出资翻修,想要开成绸缎庄?”
叶拂灵惊讶了一瞬,不明白他怎么连这个都晓得,想了下又释然了,她当时买下百合苑是大理寺的官差给她通了门路的,摄政王这等大人物,想要知道这些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思及此,她也跪下了,颔首道,“是,奴婢已经找人开始翻修了,再过一月应当能运营起来。”但是,这和“艳绝天下”这个牌匾有什么关系?啊,难道……
下一刻,萧浮光道,“你为我出谋划策,又上下奔波,功劳不小,这块牌匾赠与你,随意你挂在哪里。”顿了顿,他别有深意地低声道,“想打着皇室的幌子做生意,也是可以的。”
“!!!”果然!叶拂灵欣然一笑,一手压着鱼稚的背一起叩首,“多谢殿下赏赐!”
百合苑那里地段甚好,烟花柳巷,秦楼楚馆,堪称朝阳的人间天堂,娇妍的女子最喜爱的无非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和漂漂亮亮的裙子,在那里开这么一家绸缎庄必然生意红火,但她能想到,别的人也一定能想到,届时生意竞争不小,很长一段时间被同行排挤都是正常的。
不过,萧浮光送她这块牌匾的话,便大大不同了。
要想在那里立足,有了这块牌匾的话,她可以少奋斗个好几年,且绸缎这方面她也不是很懂,只能说是略有想法,而这个想法也不过是将二十一世纪的一些新元素搬过来罢了,若是没有王牌在手,这些想法放在落后的古代只会被抨击得一无是处。
萧浮光这礼送得可真到了她的心坎儿。
但也让她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明明此事最大的功臣应该是鱼稚,毕竟真龙图是她绣的,但萧浮光赏赐给鱼稚的礼都是常见的金银珠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而给她叶拂灵准备的赏赐却是将她的需要摸得门儿清,完全投她所好……
虽然瞧着鱼稚得到的赏赐似乎更贵重,但是一看就是随便赏的,且长远来看,绸缎庄若是因为匾额而生意红火,那只会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不管怎么想,叶拂灵都觉得,摄政王对她太好了些,若真的有那种不同寻常的意思,那她该怎么办呢?
莫名地,她有些苦恼起来,心中盘算着,以后应当要离萧浮光远一些才行。
萧浮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淡声吩咐她们起来,“这牌匾我会找人直接帮你抬到绸缎庄里,等你有空了,自己去寻思要挂在哪儿罢。”
“是!多谢殿下。”叶拂灵毕恭毕敬地道。
“你……”萧浮光想问什么,稍作一顿后,又咽下了原本想问的话,转而问了个别的问题,“你那绸缎庄,取好名字了吗?缺不缺人手?”
叶拂灵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鱼稚,后者全程懵圈,忽然被叶拂灵盯着,有些不明所以,只好用眼神询问。
叶拂灵收眼,道,“奴婢取名‘玲珑袖’,想着等翻修好了之后再物色人选,反正如今云水间也正运营着,不着急赚钱。”
“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萧浮光神色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转身往房内走去,“你们回去罢。”
两人齐齐应是。
坐上马车之后,叶拂灵撩起帘子兀自思考萧浮光对她太好这件事儿要不要告诉叶云溪,告诉之后是会被他打趣一通呢,还是会怂恿她再接再厉?
鱼稚率先忍不住,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拽了拽,低声道,“叶姐姐,方才在王府中,我见你好像有话想要和我说?”
叶拂灵这才想起,听到萧浮光问绸缎庄的人选时,自己下意识就看了她一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我想着,你在慕府中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慕北璿也不像是能一直护着你的人,所以买下百合苑的时候想着邀请你来绸缎庄里帮我做事,但是如今又觉得……人手应该够了。”
“人手应该够了”的理由和她前面所说的“你在慕府中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明显牛头不对马嘴,叶拂灵也就是随意掰扯个理由。
其实她想说的是,如今又觉得,你应当是不肯离开慕府的。
果然,鱼稚听她说“人手够了”之后,便好似舒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追问,一副生怕她真的把自己找去绸缎庄的样子。
她确实是不想离开慕府这个避风港,舍不得慕北璿对她千般万般的好,也舍不得她从来没见过的优渥的生活。在遇到慕北璿之前,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这么现实的姑娘,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干朴素的,会用自己的努力去赚钱的人。
叶拂灵曾经试想过,如果自己傍上像是慕北璿这样有钱有势的大款,是不是也就不想自己出来赚钱了。
自己如今为了钱拼命奔波,不就是为了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不被人随意欺压吗?如果真的有人让她过这样的生活,自己还会出来做生意吗?
叶拂灵设想不出来,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像慕北璿对鱼稚那样来对她。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那个桀骜又冷傲的人,对她算是很好了罢?可惜,倘若不是因为愧疚就好了……
叶拂灵觉得想多了这些只是庸人自扰,便不再去纠结。
只是一想到鱼稚,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叶拂灵原本买下绸缎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鱼稚,云水间鱼稚不愿意待,绸缎庄总可以罢,届时她能赚钱,鱼稚也能赚钱,不需要再完全依赖于慕北璿,也不必担忧黎国皇室的人会再针对鱼稚做什么手脚,且绸缎庄里的活计都是鱼稚长这么大做惯了的,绣绣花,拿去卖一卖,看着自己描出来的花样风靡整个朝阳,不是挺美的么?
可惜,鱼稚倒是被慕北璿吃得死死的,不愿意离开慕府,不要说出来做个活儿,现在恐怕挪一下窝都不大愿意了。
想来想去还是没法觉得鱼稚这样就是势利、有错的。因为叶拂灵自己都说不准自己会不会被白来的钱财和权势动摇初衷。
就好比在现代很多人捡到百元钱一样,法治社会倡导的是拾金不昧,若是别人捡到钱之后私吞,被自己看见,自己就会说这个人道德败坏,可若是自己捡到了,多数人不也是私吞吗?
道理一样的,自己本就没有资格去批判别人做的事,因为这件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在客观的角度看来自己一定觉得自己不会也像别人这样做,但真的面临这件事情之后,是否真的不会实在难说。
就好像鱼稚以前也认为,她自己会是个朴素能干依靠双手勤劳致富的人,但是事实证明,如果真的有让她衣食无忧的捷径,她一个山坳坳里出来的姑娘还是抵抗不住诱惑。
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时候,就别说自己有一身傲骨。
鱼稚一没有去偷,二没有去抢,享受的是别人愿意给她的一切,说白了就是她本就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一切,有什么错呢?
若是说错的话,唯一的错大概就是她愚昧不堪,只看得到当下,不听人劝告。
慕北璿保不住鱼稚,鱼稚却以为前面几次脱险都是因为慕北璿的庇佑,殊不知是她叶拂灵冒险救的。
若不是有她掏心掏肺对鱼稚好,鱼稚早就没命了,而事到如今,经过百合苑一事,自己也不会再冒险保她了,且看她不听劝告还能被慕北璿照应多久罢。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神奇,二十一世纪是如此,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也是如此,疏远一个人确实可以没有什么大的理由,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被她所累,所以就此厌恶疏远。
很多事情怪不到别人头上,但是因这个人而起,那么自己或许就会对这个人产生厌恶。
叶拂灵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心底幽幽一叹。
在这片崭新的大陆上,谁能陪她走到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