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先抱个金大腿
“事实就是……！”叶拂灵欲将身世脱口而出，滞了一下后又忍住了。
如今她的手上还没有牡丹玉佩，真的要这样直接说出口吗？面前的人是叶云溪，出了名冷性薄情的叶云溪，不是她爹，也不是她的朋友，把身世告诉他可靠吗？
可是不说的话，她现在又能说些什么呢？倘若说些别的，叶云溪应该只会当她是寻消遣来的，直接把她扔出府……
银面男子既然说已经安排好了让她进府，那就不可能只纯粹地为了整她一番、诋毁她一番，更不可能让她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也就是说，银面男子肯定还对叶云溪说了别的，至少暗示过叶云溪要认真听完她讲的话。
如果银面男子和叶云溪是认识的，那叶云溪卖给银面男子一个面子，把她留在叶府也是可能的吧？
思及此，叶拂灵呼出一口气，平静起伏得太过厉害的心绪，缓缓道，“叶大人容禀，民女姓叶，名拂灵，云州人士。家母本是云州一座花楼的花魁，唤牡丹，于数年前在云州河畔与相爷相识相恋，二人缠绵数月，惺惺相惜，然相爷心系国事，不得不赶赴朝阳面圣，此时家母已有身孕，相爷一去数年，家母产下一名女婴，便是民女。数年来，家母苦思成疾，病危之际嘱托民女独身赴往朝阳寻亲，所以……叶大人的父亲，亦是民女的父亲。”
不会古人文绉绉的用词用句，叶拂灵只能捡着中学时期学过的文言文，尽量把语言往正式语上面靠。
这样倒不是为了显得自己有文化些，主要是为了让叶云溪觉得，她不是在胡掰瞎扯，而是在认真庄重地说自己的身世。
她要引起他对此事的重视。
这个方法果然很成功地引起了叶云溪的注意——纯粹是因为叶拂灵那副一本正经地用古语说官话的模样实在太傻。
叶云溪微微眯眸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的双眸看透她的内心，房间内一时沉寂，气氛微妙，直到他嗤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妹妹？”
“是。”叶拂灵肯定地道，随即又急忙望着他，“不信的话，可以、可以那个叫什么来着……滴血认亲！”
“我信。”叶云溪的态度忽然反转，“我若不信的话，你此时已经被侍卫叉出去喂狗了。不过……”
叶拂灵还没笑开口，又被他两个字逼得咽回了满腔的喜悦，她皱紧眉，急问，“不过什么？”
“不过，信了又如何？”叶云溪从贵妃榻上坐起来，睨着她，如同睨着一只脚下的蝼蚁，“嗯？”
叶拂灵当然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认祖归宗，她也没想着今日来了就能当上千金小姐，所以真要问她“信了又如何”这种话，她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以为我信了的话，我爹就会信？我爹信了，就会认回你？我猜你不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要劝你清醒一点。叶姑娘，你爹是梁国丞相，可你却是青楼女子生的贱民，传出去不仅不好听还带脏。”
叶云溪面无表情地叙述一件事实，话虽狠，却没有任何鄙夷。
“我当然知道，可你会帮我的不是吗？”叶拂灵蹙起眉，她不相信银面男子真的什么都没交代给叶云溪。她不信叶云溪知道她的身世之后没有一丝动容——毕竟叶云溪的母亲也是因病去世，和她算是同病相怜。
果然，叶拂灵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叶云溪便是一顿，微挑眉看她，“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点莫名其妙啊，难道不是银面男子嘱咐过他，让他务必帮她吗？当然，说是肯定不能这么说的，她还没忘记银面男子和叶之臣的关系僵得笔直。
叶拂灵认认真真地措了一会儿辞，带着些讨好意味地朝他露齿笑道，“因为……因为你是我哥哥啊，我听外面的人说，叶少爷最疼爱妹妹了，我也是叶少爷的妹妹，哥哥也应该疼爱疼爱我……”
为何说完后会觉得如此羞耻……叶拂灵的脸渐渐红了，她敛起笑意，拼命想要恢复神色，却仍旧被叶云溪异样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好罢，她承认，这次嘴甜得有些过头，甚至有些膈应人。若是这番说辞落到银面男子的耳朵里，定然要讥讽她这个人谄媚世俗。
叶云溪挂着略带讥讽的笑意瞧了她一眼，随即又勾唇无奈地笑了笑，如此两种情绪的笑放在一起，显得十分意味不明，他懒洋洋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
转身睨着仍旧跪坐在贵妃榻前兀自懊恼的叶拂灵，道，“既然如此，要是哥哥不帮你一把岂不是说不过去了？那么，妹妹就留在叶府里，先从凤栖梧的……丫鬟做起罢。”
“丫……丫鬟？！”纵然叶拂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真切切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辛酸了一把：他这算哪门子的帮啊……真的不是和银面男子串通好了要整她的吗？
等等，串通好了要整她？！
如此说来，叶云溪和银面男子的关系就十分值得琢磨了——叶云溪居然背着他老子跟银面男子私下有交流，且看起来关系好不错的样子，至少说得上话。
或许更进一步猜测，叶云溪会不会是银面男子那个阵营的？
在胭脂楼的时候，姓傅的黑衣人摇响了银铃发送求救信号，不久之后叶云溪就和五城兵马司一起赶到了，叶拂灵一直揣测五城兵马司是银面男子的人，而刚好在朝堂格局上，五城兵马司是摄政王的人，所以她一直有觉得银面男子就是摄政王。
可如今看来，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当时来救姓傅的那名黑衣人的是叶云溪，而不是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只是被叶云溪拉来的。
如果叶云溪真的为银面男子做事，那叶之臣这算不算是祸起萧墙？可这也说不通啊，叶云溪的胳膊肘怎么会往外拐呢？世面上没传出过他们父子二人不合的消息吧。
不论哪种可能，她都无从验证，只能静观其变，最好是能从萧浮光那里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银面男子，这样一来，一切都好推论了。
叶拂灵想了片刻后，吸了吸鼻子，抬眸看着他，“丫鬟就丫鬟吧，无非就是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也没什么难的……”
叶云溪放下茶盏，负手道，“叶拂灵这个名字，在叶府里还是不要叫了。傅陵是你在云水间的当家名，自然也不能叫。自己想一个罢。”
“给自己取名吗？”叶拂灵咂了咂嘴，挠着下颚想了片刻，随口道，“你随便叫吧，我是取名废。”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取名废。”叶云溪面无表情，亦是随口道，“那便叫春花吧。”
“……”这不是取名废，这根本就取得毫无诚意。叶拂灵咬牙切齿，“叶少爷认识那么多名伶花魁，取个诗情画意一点的名字不是什么难事吧？”
“诗情画意之事只得对着美人才做的出来。”叶云溪眼都不眨地说完，朝门外唤道，“沽酒，带春花去凤栖梧的通铺。”
沽酒推开门，拱手应是。
得知这位小哥哥闯荡江湖的艺名叫做“沽酒”，叶拂灵觉得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然而叶云溪并没有管她的心灵有没有受到伤害，吩咐完后便径直往床边走去。
叶拂灵也没有立刻转身跟着沽酒往外走，而是跟在叶云溪身后，“今晚就要待在这里？可我还有朋友在云水间等我，我得回去一趟，至少要给我时间交代她一些事情，再收拾收拾东西。”
“随便你。”叶云溪慵懒地坐在床边，随意拖了外裳，漫不经心道，“据说近日朝阳城的治安不太好，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之人遍地可寻，春花一个黄花姑娘外出夜行可要慎重啊。”
这语气分明没有半点关怀的感觉，甚至还让人很想打他。
“……”叶拂灵很不想对这个称呼应声，忍了忍才道，“那不如哥哥把沽酒借给我，以保证我的安全。”
这声哥哥叫得自然又顺口，叶拂灵暗叹自己的闪光技能果然是狗得一手好腿子。
叶云溪抬眸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沽酒递过来的另一件干净外裳穿上了，他起身走到书桌后坐下，随手翻开一本书后才道，“春花误会了，你的安全不在我管理范围之内，我不过是受人所托。”
“那我以后可以随意出府去云水间管生意吗？”叶拂灵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叶云溪翻了一页书，看都没看她一眼，“你说呢？”
那便是不行了。叶拂灵鼓了鼓脸，思忖道，“那我还是今晚就回云水间一趟，把事情交代好，明天一早来这里报道，行不行？”
“可以是可以……”叶云溪抬眸看她，挑眉道，“不过方才忘了告诉你，家中有宵禁，没有令信的话，你今夜是出不去的。至于令信，你也不要指望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你。”
“……”叶拂灵惆怅地叹了口气，好罢，她妥协了。
叶拂灵硬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讨好道，“不如这样，明天我早起出府去买菜，给你做好吃的，买菜的这个空隙呢，我去一趟云水间，但我保证在中午之前就回来，好不好？”
“你要给我做饭？”似乎想到了什么，叶云溪挑眉，垂眸翻页，“听起来还算有诚意，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