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捡垃圾
曹明华自小生活在古城,见惯了破旧不堪的城市环境,那些古老的东西再有价值,终究还是破破烂烂,更何况那些又不属于她,她仅仅是城市棚户区的一名过客。见惯了破破烂烂、垃圾成堆、蚊蝇成群的环境,怎么可能再对所谓的古城感兴趣?
曹明华家曾在内城河边居住了八年,她最童真的年华,都是在垃圾场周围度过。她家周边几条街的邻居,大多数都是在环卫上工作,女的扫大街,男的拾大粪。下班回来,扫大街的架子车会扫干净立起来,停放在各家大院里;拾大粪的粪车也会用内城河河水冲刷干净,也拉回来停放在大院里。再干净的垃圾车粪车也会有味道,整个街道都弥漫着粪坑的气息。
曹明华的童年记忆里,很多都是去捡废品。她跟着环卫工人子弟,拿着铁条做成的工具,拎着柳条编成的大筐,去他们父母工作的垃圾场,翻捡有用的东西。看见一片废纸,都会用铁条扎住扔到柳条筐内,废纸集中一起攒多了,可以拿去卖给废品收购站。
她最得意的杰作,是在垃圾堆上捡过两毛钱,回家后交给曹妈,不记得曹妈有没有奖励她?只是好像那次之后,她再没有和邻居的孩子一起去垃圾场。
曹明华不是很聪明的人,脑袋瓜的记忆力也不是很好,对于童年的记忆不是很多,能够让她记住的,还大都是让她痛苦的事情。回忆那些童年的痛苦往事,会让她义愤填膺,所以很多时候她不愿意回忆,她也试图寻找快乐的记忆,可怎么找怎么都想不起来。
曹明华做事不够认真细致,人总是慌慌张张十分急躁,这毛病好像是从她童年起就这样,曹园经常因此说她,可说了有什么用呢?几十年都是这样过的,还能指望她改吗?不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她就是整天这样慌慌,她也不知道她整天急躁什么?在她三十到四十岁的十年间,她几乎就是一个流动的火炉,随时会爆炸,连正常的说话都做不到,话一出口就像是跟人吵架。
曹明华三十六七岁的时候,因为长期心理压力造成高血压,她也想过改变自己调整心态。可说的容易做的难,如果真能改变她也不会得高血压了。从那时起,她养成了坐马路边看行人的习惯,那种是对她心灵震撼的感觉,路上行人匆匆而过,她感觉每个人都比她强,只有她特失败,一无是处爹不疼妈不爱。
也就是这两年,曹明华的心态渐渐平复下来,网购转移了她大部分精力,她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渐渐的她发现她改了,改的能够停下脚步看看风景。她不再回击那些说她难听话的人,甚至都懒得理呵斥她的人。她心中的无名之火也少很多,不会再经常的动不动一就头火。
曹明华人比较懒惰,她的理想就是躺在床上看电视,上学的时候,因为把这个理想写成作文,还被语文老师拿出来在全班同学面前,点名批评她。长大以后曹明华才明白,要想实现她的这个理想有多难。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是不挣钱不工作,就没有面包吃的人,因为没有懒惰的条件,直至现在她五十岁了,还只能做一只勤奋的小蜜蜂。
曹园拉着曹明华出地铁口,“妈,我定了一家酒店,就在这旁边,我们在这边转转,一会回酒店也方便。”
曹明华左右看看,地铁出口是非常气派且很新的大商场。“这才是我想来的地方,刚才在古城区让我想起来在梁城的生活,心里不舒服。我们找一家甜品店吧,先吃点东西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曹园拿起手机开始搜,“嗯,我看看周围哪里有?”
曹明华站在一边,等曹园搜店铺。对这些这些事,她已经不用操心了,哪怕是曹园不跟着她,也会帮她搜到,发定位给她,她直接按照定位就可以找到了,高科技真的很好。
曹园拉起曹明华的手,“走吧,我们去吃杨枝甘露,这个甜品店很不错,是一家连锁大店。”
“嗯。”
母女俩手拉手顺着人行道向大厦走,乘坐大厦外手扶电梯。电梯直接下一楼饮食超市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去商场不再是逛街买东西,而变成了去吃饭,大多数商场一楼和顶楼都是吃饭的地方,众多的饭店应有尽有。
曹园考上初中那年,母女俩去香港游玩,当时曹明华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香港的饭店俱是在商场里?怎么看怎么别扭。幼稚的认为,香港那是因为地方小,才把饭店开在商场里。
同时期早些时候,母女俩去石家庄游玩,在最新的商场东购,仅仅是在儿童娱乐区才看到有卖奶茶的柜台。肯德基麦当劳俱是开在一楼大厅,且有专门的对外通道。地下一层完全是大超市,根本没有开在商场里的饭店。风云变幻,这才没有多少年,现在去商场已经不再是购物,吃饭变成了主流,这世间变化太快了。
母女俩在负一层慢慢走,左看看右看看,寻找她们满意的店铺。曹明华随着年龄的增加,对食品的要求越来越苛刻,很多时候根本不吃不想吃的食物。也或许不是年龄的原因,只是因为口袋里的钱包鼓了,如果让她每个月只有两千块钱的工资收入,她也没有这么多穷讲究了。
母女俩进入一家甜食店,曹园惯例去点餐。曹明华爱说曹园一见到她就是弱智儿童,不知不觉中,这个“弱智儿童”的称谓,早已换成了她。
曹园点餐回来坐下,指指对面的店铺说:“妈,你看,这家店有小笼包,蟹黄包,〈舌尖上的中国〉里有播这个店。”
“嗯,那等会去尝尝,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下了。”
“吃不下就明天再来吃好了,这种带走吃又不好吃了。你说吃包子吧,我就想起来一楼的包子。我都可不理解梁城人,为什么非要说汪家包子好吃?明明是一楼的好吃嘛。”
曹明华冷哼一声,“因为汪家的包子比一楼的便宜啊,他们又好不意思说‘我在乎这点钱’,非要自己骗自己说‘一楼的好吃’。这我都想起来我进的高中同学群,为什么那么生气退群。
我明明发了红包,他们昧著良心说没有发,就因为他们几个人关系好。有个女的跟疯狗一样,帮和我吵架的那个女的,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活得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为了巴结别人,昧著良心说瞎话。你说说咋五十岁了还这样活着?都不能挺直腰板做人吗?”
“妈,不与傻瓜论长短。”
曹明华气呼呼的说:“说是这样说,可就是很生气嘛,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我两次遇到这样的事,都是在梁城,怎么就这样几十年不变活法呢?”
“妈,这是阶层问题,在哪里都会有。”
服务员把甜点端上来,曹明华继续气鼓鼓的,也不吃杨枝甘露了,继续说:“我在工厂的时候,那个工友和我跟她吵架的那个人好,她就编造谎言诬陷我。那时候,大家干完活都休息,她当着大家的面说,我给她们介绍的针灸店不存在,说了一大堆难听话。
当时也没有手机,也不可能打电话去证实,我也是很久不去那个针灸店了,真不敢确认那个店还存在,只好忍气吞声不吭声。
后来,和她一块的一个女的,和别人说哪哪有个扎针灸很好的店,我一听不就是我说的店吗?我就问这个女的,我都忘记那个诬陷我的人叫啥了?我就问,谁谁谁不是说这个店不存在了吗?被我问的女的,脸色可难看了。
哎,这件事让我咬牙切齿一辈子,怎么可以这么坏?也不怕坏良心?”
曹园静静地听妈妈说,这些事妈妈说了很多年很多次,虽然时隔二十多年,仍然让妈妈义愤填膺,可见这件事在妈妈的心里,留下多大的伤害。
“这些事我当时没感觉,是当年太累了,累的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那时候你爸在绿洲,我一个人带着你,我每天上班下班,工厂里活特别多特别累。我都是在事后想起来,越想越感觉自己怎么那么笨?当时怎么不去揪着那女人问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曹园安慰曹明华说:“我也是这样,很多事当时没有反映过来,事后才意识自己很笨,然后特别生气为什么当时不怎么怎么做?妈,这都是因为年纪小的问题,经验不足自然就会吃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就是这个意思。”
曹明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仍然是怒气填胸,“所以高中同学群里,我遇到他们瞪眼说瞎话,说我没有发红包,我就特别生气。二十多年前我被人诬陷,现在我都五十岁了,还被人诬陷,叔可忍婶不可忍,我说什么也不能再和这些垃圾为伍了。”
“知道他们就是垃圾,不要理他们了,现在垃圾也要分类了,你就把他们当成不可回收的垃圾好了。”
“哈哈……哈哈……嗯,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