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江宴（二）

  到达乙字号的人并不多。
  李景遂并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安定郡公李从嘉，也就是李璟最喜欢的儿子，后来的李煜。他今年只有十二岁，眉目俊秀，神色清明。两个人都带着内臣和宫女。
  冯延己陪着他们，不过冯延己并不像一个宰相，而是像一个翩翩的书生，对待李景遂也好，甚至李璟也没有人臣之礼。冯延己诗词歌赋非常不错，但是处理政事非常差，他自己也很少理事，成天都是与李璟诗词唱和。这也是韩熙载等人十分看不惯的地方。
  常梦锡则拒绝前往，他认为渤海王派船拦截，有失国体。韩熙载也不高兴，但是徐铉说如果都不去，可是李景遂去了，要是有失国格，谁来阻止？所以韩熙载与徐铉到了，而常梦锡留下，与其它官员一起准备万一有事，三艘楼船也不至于毫无行动。
  周宗与李建勋本来就是带女儿来玩耍的，就无所谓了。
  原本以为是要上银船中的大船。但是上的却是大船旁边的小一些的船只。
  实际上除了两个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少女，以及同样好奇，并一瞬间就被美女吸引住了的李从嘉以外，几个大臣都有些不高兴。派船拦截，等上的还不是渤海王的主船。这怎么说也是十分丢面子的事情。
  但是很快他们就被这艘船的奢侈程度吓了一跳。因为船的甲板和船体看起来都是用烂银打造的。就算是只铺了薄薄的一层，那也得多少银两才行？
  船上守卫森严，不过有些礼仪兵站在红毯的两侧。一排男兵，还有一排女兵。
  这让李芷非常兴奋，低声对周宪说：“你看吧，我所料不错。女兵啊。女子也不必男子差。”
  李建勋咳嗽了一声，提醒自己的姑娘，这是外交场合。不能胡言乱语。
  不过李芷的眼睛仍然在女兵们身上扫来扫去。周宪就轻轻拉着她的胳膊，保持着典雅的微笑。
  最奇特的是船舱的顶部。三十多个孩子趴在上面，好奇地看着下面。
  而船舱的门口，高继冲和王婉容带着张昭，吴夏，钱湄，闵平江迎接。
  他们没有一个穿官服，都是常服。只有高继冲和王婉容的衣服上有淡淡的明黄色龙凤纹，腰间佩戴者标志王爷爵位的玉剑和玉佩。
  走进船舱。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可是有没有发现什么地方生了火。
  最令人咂舌的是窗户居然是纯水晶做的。
  一个很长的桌子上面铺着白色有着素花的桌布，上面的碗盘和筷子是用红木做的，但是有水晶做的杯子。
  这和朝廷的宴会完全不同，朝廷的宴会是分席，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一张桌子围绕大殿一圈，中间是准备给歌舞的场子。
  船上也许是地方不宽敞，所以是做成了一张座子。只是在主座的对面，设了一个小舞台。
  其实也不是舞台，而是一个讲台。平时开重要的会议，主讲的人就在上面给大家讲解。只是现在把后面的黑板用一个布帘拉上了。
  一些同样穿着白色服饰的少女已经在每个位置上传上了果品和糕点。
  因为人不多。所以多余的餐具也在往下撤，以保证每个人的位置左右都很宽敞。
  “气温有些高了。”高继冲和李景遂寒暄的时候，发现这个老帅哥的额头上冒汗了。
  所以就像扮作侍女的女卫道：“把暖气关掉一些。窗户稍微打开一些。”
  女卫笑着去了。开了窗户，船舱的气温才降下来。
  李景遂虽然十分好奇，但是不好问。
  有侍女把每个人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婉容和高继冲并排坐在诸位。
  高继冲说要照顾到年轻人，让周宪、李芷和李从嘉紧挨着主位坐下，再往后才是李景遂，冯延己等人。这边是以张昭为首，韩熙载被安排在了闵平江的后面，是在主人的一侧。
  李景遂带的内官和宫女在后面的小座位上安排了一排。
  高继冲扭头看李从嘉的眼睛，他的右眼果然有两个非常对称的瞳孔。
  “小哥哥还真是重瞳子呢。”高继冲笑嘻嘻地说。
  李从嘉有些不自在。他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瞄高继冲身边的王婉容。
  王婉容长得很漂亮。但是这要看和谁比。如果和周宪来比，那就不如了。比李芷那当然好看多了。
  奇怪的是，高继冲似乎对美女没什么感觉。他不知道的是，高继冲前世见到的美女太多了，容颜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高继冲对这个名传后世的词人，而不是一个好皇帝的人更加感兴趣。
  “你平时都读些什么书？”
  李从嘉没有办法面对高继冲好奇，没有多少顾忌的眼神，竟然被问得有些缩头缩脚。
  “也没有读多少，就是跟着父皇读一些诗书，冯先生也教过我一些。最近读一些道家和佛家的经卷。”
  高继冲一笑：“道家只有老子和庄子的书可读。后世的道佛太多欺世盗名的东西，不读没什么。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你父亲诗文不错。江南文学之盛，久有耳闻，今天就来好几位。”
  高继冲对着冯延己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冯先生以词闻名，前段时间从一个客商手中得冯先生词一卷，得六十四首，久仰久仰。”
  冯延己脸上隐然有了一丝傲气。只是拱手道：“不敢不敢。”
  “少长在维扬，依然认故乡。金陵佳丽地，不道少风光。徐铉先生在白沙馆的题诗就是不识字的船夫也常常吟咏。”
  徐铉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拱手。这首诗他被贬时写在驿站的一首诗。这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李建勋先生的诗也流传颇广，不知道身体现在如何？”
  李建勋的身体多病，加上政治上不得已，所以常常和友人唱和，多写自己病中的情景。李建勋没说话，李芷笑着说：“我爹只要闲着就生病，一有事情做，什么病都没了。”
  高继冲点头道：“是啊，人就怕闲着。某闻钓巨鳌者，不投取鱼之饵；断长鲸者，非用割鸡之刀。是故有经邦治乱之才，可以践股肱辅弼之位。得之则佐时成绩，救万姓之焦熬；失之则遁世藏名，卧一山之苍翠”。
  高继冲读的是韩熙载的《行止状》中一段文字。是韩熙载南投时写给吴睿帝杨溥。其实就是暗讽南唐不会用人，让很多能人都闲着。
  冯延己脸色有些难看。而李景遂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