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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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挣了出来,在与人视线同高的天空上,散发着温暖的金光。光芒照耀着祭坛,也照耀着祭坛上的三个人,让他们犹如天界的天神一般辉煌。而这三个人分别是朱棣、玄化和月隐。
月隐忐忑的捏着衣角,充满戒备的瞅着朱棣和玄化,心中暗自祈祷他们并没有欺骗自己。早在一周前,朱棣去而复返的回到鲛女宫,说将会为她举办一场驱邪之法,让她彻底摆脱附体之苦。
起初月隐并不相信,认为那必定又是朱棣的把戏。不过朱棣却交给了她一张黄色的符纸,声称那是玄化所绘制的镇邪符。只要月隐随身佩戴,在一周内,便可镇压住玉妃的鬼魂,使她保持清醒。
月隐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半信半疑的接过这张所谓的镇邪符,放在了兜内。结果这一周里,玉妃的鬼魂果真再也没有出来作祟。于是到了这天,月隐便如约来到了此地,想要看看他们究竟会做些什么。
毕竟对月隐来说,再也没有比元神被吞噬更悲凉的结局了。
玄化目不斜视的凝望着太阳,眼皮一眨不眨,强光对他竟造不成丝毫影响。许久后,他才收回了视线,转头对月隐说:“娘娘,时辰到了,可以施法了。”
月隐怀疑的望了眼玄化,又瞅了瞅朱棣,神态显得很是踌躇,但最后她还是应对方的要求,伸出了一只细嫩的胳膊:“你们如果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玄化沉默的掏出一把小刀,在月隐的终止上割出了一条细细的伤口,又在她的第二指关节上系上了一条红色的细线。而红色细线的另一头,则拴在了朱棣右手的终止上。
玄化的口中开始念念有词,音节含混短促,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念了什么。随着她口中咒语的念诵,东方天空中的红日,骤然射出了一道紫色的光芒,跨越无尽长空飞向祭坛。就在紫光笼罩祭坛的刹那,朱棣手中的小刀蓦地一挥,在朱棣的终止上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一颗嫣红的血珠从伤口中窜出,滑到了红色的细线上。随即,那颗血珠就仿佛拥有意识一般,顺着细线朝前滚去。让人惊奇的是,血珠的滚动,并未在细线上留下血痕。
毫无损耗的血珠,滚过长长的细线,爬上了月隐的终止。在指尖上停顿了片刻,仿佛是为了确定前方的方向似的,然后才义无反顾的滚向了月隐指上的那道伤口,一眨眼就钻了进去。
顿时间,月隐只感到一股狂暴的热流冲进了体内,如同一把烧红的铁剑,劈开了他的手指,又顺势而上,斩裂她的手掌,破开她的手臂,再切割肩膀,撞入体腔,在身体内掀起了痛苦的海啸。恍惚中,月隐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传出了皮肉被烤焦的吱吱声。
“朱棣,你骗我?”月隐发出痛苦的大喊。
朱棣见此,不由得也慌了神,赶忙转眼瞟向玄化,以眼神询问对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玄化只是自信的点了点头,眼神澄澈而肯定,暗示朱棣这只不过是正常反应,这让朱棣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不久后,月隐的叫喊也渐次的减弱了,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滩滚烫的血水。而就在这时,从她的头顶之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黑影。
这黑影朦朦胧胧,如一阵缥缈的烟雾,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仔细看去,还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那便是被逼出月隐体外的玉妃之魂。
朱棣心中涌起五味杂陈之感,语气干涩的说:“玉妃,是你吗?”
空中响起了一个飘忽的女声:“陛下,正是臣妾,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妄图夺舍复生,必遭天谴。陛下念你一片痴心,对你网开一面,你为何还不知好歹?”玄化插话道。
在原本的计划中,驱邪的仪式其实要在正午三刻举行。倚仗正午浩大的阳气,一举剿灭玉妃的冤魂,让她永不超生。但是朱棣感念玉妃的一片痴心,以及曾经的情谊,不忍见到玉妃落德魂飞魄散的下场。故此才把时间转到了阳气初生,尚未达致顶点的清晨,给玉妃留下了一条生路。
黑影在空中不稳定的晃动起来,似乎情绪非常激动。一两分钟后,晃动才宣告停止,空中再次响起了它的语声:“多谢陛下的厚爱,臣妾只是很不甘心。”
这时,朱棣开口了,脸上也带着不忍的痛楚:“你每年的祭日,朕都会去给你扫墓。”
“如此这般,臣妾便安心走了。陛下,你多保重。”玉妃得到了朱棣的承诺,终于放下了执念。随即黑影便在空中缓缓消散,归入了地府。当空中最后一缕黑影淡去,一声缥缈的叹息也在众人的耳畔响起,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外。
朱棣感到脸上一阵冰凉,伸手一摸,发觉脸上竟多出了两道泪痕。他随手擦了擦,口里咕哝着烟尘迷了眼,弄得眼睛好不难受。
待道脸上的泪痕全然消失,他才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月隐,然后与玄化说道:“爱卿,时间不早了,上朝去吧。”
言罢,他便和玄化一起走下了祭坛。他一次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月隐望着朱棣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男人,似乎也并不那么可恶。
晁唐上,跪满了数不清的大臣,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神色肃穆,尽管双膝跪地,但腰板却挺得比值,宛若折断的标枪。
朱棣刚走入晁唐,便感受到了众大臣散发出的凝重之感,他的心中不禁一惊。目光认真的扫视了一圈,发觉台下跪着的众大臣中,除了往日长剑的官僚,竟然还有好多位已经退隐的前任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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