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流淌于地上的鲜血好似受到了玄化咒语的召唤,腾地飘上了半空,在空中如静态的雨帘一般悬停。请客后又来到祭坛的上方,聚拢成了一颗硕大的血球。而后,血球的表面涌起了串串血泡,不断地涌现又平复
  ,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玄化抬起了右手,干脆坚决的指向了半空的的血球,而另一首则指向了睡于棺中的月隐。忽然间,天空中蓦然亮起了一道闪电,紧接着便炸响了一声开天辟地般的雷鸣。
  属于月隐真正的元神在无边的昏睡中,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浩大阴森的危机袭来,于是在求生意志的驱使下,挣扎着苏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朝她不断逼近的血球。
  月隐口中爆发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音像利剑一样刺破长空,久久缭绕不觉。而下一刻,血球便砰地一声碎裂了开来,化作一场血雨淋在了月隐的身上。霎时间,棺材内浸满了鲜血。
  浸于鲜血之内的月隐,眼前只能看到一片深重的血红,而躯体也在神秘力量的束缚下,失去了活动能力。随后,鲜血就顺着他全身的毛细孔渗透而进,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疼痛之感。依稀间,因疼痛而神志模
  糊的月隐,耳畔听到了无数女子冤魂哀哭的声音。
  棺中的鲜血不断地减少,然后涌进月隐的体内。她的身体宛若一个无底洞,此刻已吸收了超出她体积两倍的血量,但这一切依然未见有停止的迹象。洒在棺材四周的鲜血这时也动了起来,纷纷朝着棺材蠕动而
  去,与棺内雪水汇合一起涌向月隐。
  当所有的鲜血都涌进她的体内,她便感到自己的鱼尾猛然传来了强烈的灼烧之感,仿佛正放在烈火中炙烤一般。
  月隐再次发出了绝望的悲呼,心中也升起了极大的屈辱之感。她挣扎中抬眼望向朱棣,口中愤怒的喊道:“朱棣,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棣目睹此刻悲愤的月隐,表情变得诧异而茫然,口中回道:“朕在帮你转变成人,爱妃忍耐片刻便好。”
  此话落入月隐耳中,随即就犹如一声惊雷在她的脑海里轰隆隆的炸响开来,让他的大脑都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脸上的惊愕也瞬间定格。
  对于鲛人来说,鱼尾代表了她们所有的荣耀与尊严,是高贵神圣的象征。可如今朱棣却说要将月隐转变成人类,这也就意味着她的鱼尾即将不复存在。对他来说,这比死亡更加的可怕。
  等她从极度的惊骇中反应过来,他便冲朱棣尖声喊叫道:“朱棣,你不能这样。”
  朱棣见此,心中的迷惑变得愈加强烈,于是转头看向了已停止咒语念诵的玄化:“爱卿,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鲛人月隐自身的元神苏醒了。”
  朱棣的身体不禁猛地一震,立即联想起了月隐被鬼魂附体一世。当初,玄化和磲婴都说月隐被鬼魂所附体,但是月隐本人却始终否认此事,而且经检查也找不出她身体的异样之处。于是朱棣便认为那是玄化
  的杞人忧天,始终不肯让玄化采用激烈手段灭魂,唯恐疏忽中伤了月隐。
  但此刻看来,鬼魂附体一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并且看月隐现在愤怒的神态,显然对朱棣充满了仇恨,对转变成人更是抱有激烈的抵触。一时间,朱棣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玄化看了看失声尖叫的月隐,对正处于迷茫中的朱棣说道:“陛下,如果现在停止,一切还来得及。”
  朱棣的脸上浮现出水火不容般的矛盾挣扎,脸部肌肉扭曲的绞在了一块儿。十几个呼吸之后,他的眼中才忽的射出了凌厉狠辣的光芒,声音低沉的说:“坚持施法,不用停。”
  玄化点了点头,回道:“遵命,陛下。”
  与此同时,祭坛上响起了月隐声嘶力竭的诅咒。
  这天晚上,磲婴的心绪始终难以平静,他似乎预感到正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他望着窗外高大的院墙,一种出门的意念在他的心中咆哮。
  三天前,他被玄化从东厂地牢带出之后,便重新住回了原先朱棣安排的住所。而后来被证实并无能力再次威胁朝廷的风舆,也被同时赦免,随同磲婴一起返回了此地。
  这三天以来,他们全然处于被软禁之中,即使是走出这座院子也不被许可。为此磲婴也时常苦笑,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坐牢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本已渐渐麻木的心脏,今夜却在他的胸腔内如一面小鼓一样,疯狂的敲击了起来。磲婴烦躁的从椅子上站起,开始来来回回的在屋子内徘徊。脸上的茫然亦如那批献祭的宫女,恐惧着一种未知
  的恐惧。
  风舆瞧着磲婴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禁感到阵阵心疼。但与此同时,心中也泛起了深深的醋意。
  因为她知道今夜磲婴为何如此焦躁不安,更知道今夜正在发生的事情。
  依然是三天前,风舆如约潜入了国师府,找到了玄化。她从玄化的口中得知,磲婴此刻已从地牢中出来,搬回了原本所住的院子。但她依然处于被软禁的状态,必须等到月隐真正变成人形,磲婴方能获得真
  正的自由。
  后来,风舆便带着这个秘密一同回到了这个院子,陪伴在磲婴的身边。
  这三天以来,每每当她看到磲婴忧虑月隐的模样,她总会产生将秘密吐露而出的冲动。可转瞬之后,又被她狠狠的压进了心底深处。她生怕磲婴再做出某些激怒朱棣的行为,失去那得之不易的生命。
  除此之外,在她心中某个阴暗的角落,还藏着对月隐的深深极度。每当午夜梦回之时,她总会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月隐就此死掉,那该多好。”
  而现在,尽管月隐并未死亡,可是对他来说,则比死亡更要可怕。
  所以这天晚上,风舆的心情五味杂陈,不住地暗暗祈祷这天赶快过去,如此就可让磲婴获得安全与自由。可是她此刻望着似有所感的磲婴,一颗心变得更加凌乱了。
  最后,风舆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决绝之色。快步走到了磲婴的背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地说:“磲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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