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玄化在殿外守候了片刻,就被朱棣召见进了宫内。他先是给朱棣行了礼,然后就直奔主题的对朱棣说道:“恳请陛下宽恕磲婴不敬之罪。”
  朱棣的脸上霎时飘过了一片阴沉的乌云,声音也就此变得冰冷:“据朕所知,磲婴现在已经被烧死了吧。”
  玄化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才对朱棣说起已让司徒腾推迟行刑一世。此话落入朱棣耳里,他顿时勃然大怒起来,拍着桌子怒吼道:“胡闹。”
  “他毕竟是朱枬的儿子,陛下您的侄儿。”玄化一边磕头谢罪,一边在口里坚持。
  “朕杀死的侄儿也不只他一个。”
  玄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前朝皇帝朱允炆的身影,内心中不禁暗暗叹息了一声。但是他依旧跪在朱棣身前,以沉默来坚持自己的看法。
  朱棣目光胸很的瞪视着玄化,眼神好似要将其吞噬而下一样。许久之后,他眼中的噬人凶光才逐渐变暗,转为了些许吾乃与疲惫。
  “朕如果不杀他,那朕的皇位或许就不牢靠。”
  “可磲婴并无夺权之心。”
  朱棣神色阴沉的起身离开了座位,行到了窗旁,眺望向远处的花园。笼于宽大袖管内的拳头时而绷紧,时而松弛,在不易察觉间体现了他的纠结之情。
  少顷,他转头望向玄化,声音闷闷地说:“如果卿答应朕一个条件,那朕就饶了磲婴便是。”
  “什么条件?”
  “把月隐变成人类。”
  自从月隐出现在朱棣的生活中之后,朱棣就觉得那仿佛是一条悄然流进新房的清澈溪水,瞬间冲刷掉了积年征战沙场、权术弄人,以致杀戮无尽,万里江山变成尸山血海的疲倦之意,让他那颗苍老的心脏重
  新焕发了青春的跳跃。
  因此,朱棣无比的重视月隐,为此他甚至不惜曾多日疏忽朝政,也远离了后宫内的万千佳丽妃嫔,时常住于鲛女宫内,与月隐长伴。
  可近日以来,月隐的神态却总是显得异于寻常,这就像是在他那复又焕发活力的心河中抛下了一根遍布尖刺的木桩,堵塞了河道,搅乱了原本欢愉的河水。为此,朱棣最近也是时常愁容满面。
  尽管月隐并未与朱棣说明过自己因何心情欠佳,但朱棣觉得自己或许也已经猜到了真正的理由。记得曾有过多次,月隐总是自卑而懊恼的对她说:“陛下,臣妾如果是一名人类女子就好了。”
  其实对于朱棣来说,这一样是他梦寐以求的期望。
  有许多次,朱棣眼望着月隐动人的姿态,怀抱着她曼妙的躯体,就会感到胸中燃起了一团奔腾跳跃的火焰,几欲将他焚为欲望的奴隶。可是最终却因为人类与鲛人的形体差异,让他的欲望之火只能在冰冷的
  现实面前化作了灰烬。
  正因如此,朱棣也有过数次询问国师玄化,可有办法让月隐转变成人类。但玄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搪,始终不肯满足朱棣的梦想。所以朱棣在愤怒懊恼之余,胸中的那团火焰也烧的更旺了。
  玄化从地上抬起了头,瞅向了朱棣坚定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了深切的无可奈何,声音低沉道:“这很难。”
  “只是很难,但不是绝不可以对吧。”朱棣说。
  听闻此言,玄化沉默的闭上了嘴,心中的念头变作了两名小人,在他的身体内开始厮打了起来。
  玄化曾经是一名僧侣。在深山古刹中,随同师傅一同修行礼佛,立誓不杀一命,长养慈悲之心。可是因他后来追随朱棣,协助对方杀戮无数生灵,破了出家时所立之誓言,故此被师傅逐出了师门。从此以后
  ,这个世界上便少了一名慈悲的僧侣,而多了一位阴狠诡诈的国师玄化。
  可纵使如此,在玄化的内心深处,依然怀念着曾经在寺中修行的宁静时光。而且虽然他已满手血腥,但是看待世界的方式仍具有某种出家人的无常与悲悯。
  所以当朱棣要求他把月隐转变成人时,玄化的内心充满了抗拒。他认为造物有序,人不逆天,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行之规律,强行逆转只会招自不可测的灾难降临。
  正因如此,玄化首次抗拒了朱棣的旨意,哪怕对方是自己誓死效忠的君主。可对方的一次次请求,也让玄化的内心不断地遭遇着观念的摇摆,使他感到苦恼无比。
  正当玄化陷入沉默的回忆之时,朱棣的语声重又在宫殿中寂寥的响起:“朕披荆斩棘,得了天下,从今后治天下,要舍要弃要约束自己的地方数不胜数,这个女人,朕一定要得到,这件事,卿就依了朕吧。”
  言罢,朱棣就一眨不眨的凝望着玄化,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一瞬间,玄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恳求。
  于是玄化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跪拜于朱棣身前,说道:“那微臣一定尽全力完成陛下的嘱托。”
  地牢之内,磲婴身上仍旧捆绑着沉重的枷锁。那沉甸甸的重量,似乎已化作了磲婴身体的一部分。此刻她正姿态歪斜的倚在墙上,心中回想起了刚才由死转生的惊险过程。
  他原本以为这一次一定是必死之局,心里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就在大伙刚燃起的刹那,玄化却从天而降,将他救了下来。
  对方的行为,让磲婴感到了深深的不解。他实在是不理解,理应是他的敌人的玄化,为何会抗旨救他呢?
  最后,磲婴想到了那从未蒙面的父亲朱枬,心中便蓦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口里也跟着轻声自语道:“或许他是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才救我吧。”
  这时,牢房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语声:“是的,我不能让朱枬绝后。”
  磲婴猛然抬头一望,竟发觉玄化不知在何时已来到了牢房之外,正目光深邃的望着他。
  他吞咽了下稍显苦涩的唾沫,好半晌后,才声音嘶哑的问:“你能和我说说我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你的父亲……”玄化的脸上浮现出了回忆的滞涩,语声幽幽的说:“那是一个勇敢而单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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