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坦白
上官清珏知晓如果是自己穿着这身衣裳,恐怕不会被看好,反而会说她着装怪癖,所以她并没有穿戴关泠崖专程为她所制的那件衣裳,谁让她是个名声败坏,不受宠爱的王妃。
大家不说她坏话她就阿弥陀佛了,那还会有人效仿她。让舅母穿上这身衣裳在贵妇小姐们眼前亮相,她可是有深思熟虑的。
这些盛京的贵妇小姐们,一直以为上官清珏在靖安王府不受宠,不过今日靖安王爷竟然会陪同她一起到典锦园,而且对待薛家舅母十分客气,这与她们往常听见的传闻有差,一时之间大家心里都在打鼓,猜不透两人的关系究竟如何。
上官清珏送了一对玉镯给木婉容,玉镯是她母亲的嫁妆,是为数不多没有被上官家默了去的价值不菲的物件。
木婉容并不愿收,那有长辈收取晚辈如此贵重礼物的道理。“清珏,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清珏扭头挑眉看了一眼魏景玄,笑道。“王爷的礼舅母要收,清珏的礼为何不收?”
再说了,上官清珏这回可要好好感谢自家舅母的帮衬,以后缕霄阁在盛京越发壮大,赚的可比这个多。
“你这孩子,这回舅母领了便是,以后可别再做这种事。”
上官清珏连连应下,头点得像小鸡啄食一般。
薛月初收了上官清珏的一件别出心裁的衣裳,今日在贵妇小姐们之间出尽了风头,再见她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
她笑着朝上官清珏招手,并亲切的呼喊了她。“表姐。”
上官清珏拉着她的手,将她浑身打量了一番。“这身罗裙妹妹穿上真好看。”
魏景玄目光游走在薛月初身上神奇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上官清珏的话。这下周围的贵妇小姐们对这身衣裳更加心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薛月初对魏景玄的了解并不多,虽然远远见过他几面,只是并未近看,她没有想到原来靖安王爷竟是如此英俊不凡的人物,颜如舜华,明眸秀眉,深邃敏锐。他有一头长长的黑发,丰盛飘垂,头上戴着莹白色的发冠,一身玄衣英姿飒爽,将他衬托得丰神俊朗;他的眼神一直冷冽似冰,冷漠中带着疏离。
魏景玄的性子与薛俊有几分相似,只是他高高在上,冷峻严肃,给人以威严霸气之感;而薛俊沉默寡言,看起来难以相处,但他为人正派,公正廉明,给人感觉不像魏景玄那般尖锐凛冽。
薛月初并不喜欢自家兄长不苟言笑的性子,但见了严肃冷漠的魏景玄,她却无端生出了想要亲近的想法。
她朝着魏景玄羞涩的叫了一声。“姐夫。”
魏景玄眼神不变,喉中发出细微的声音,算是应了她这声姐夫。
上官清珏瞧见薛月初炙热的眼神,心里忍不住感叹,虽然魏景玄长了一颗冰冷的心,奈何生了一张俊俏的脸,平白无故惹了少女芳心却不自知。
有了这个开始,薛月初不免便有了更近一步的想法,于是又说道。“姐夫与表姐关系甚笃,为何京中却有五花八门的传言?”
上官清珏一早便知薛月初是个不长心眼的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的教训怕是过后就忘。
她小心谨慎的查看了一眼魏景玄的表情,料想他是答不上话了。“这里楼台亭阁,面梁雕栋,景色不殊;梅花凌寒独放、暗香疏影,水上烟波浩渺,朦胧似幻,真是人间美景。”
她眺望着湖水,回头朝魏景玄说道。“王爷,可有兴致陪我一同赏景?”
魏景玄不擅长应付女人,也瞬间明白过来上官清珏的用意,便应了下来。
薛月初也想跟随两人一起去逛逛,奈何被木婉容也拦下。木婉容见上官清珏与魏景玄两人相携并排而行,眼中带笑。
上官清珏知晓魏景玄带着愧疚之心,所以待她不同以往。她宁愿魏景玄不必对她客气,也好让她走得干净利落。如果这般牵涉不清,反而会让人犹豫不决,届时伤人伤己。
“你最近变得有些不同。”
要是从前,魏景玄见她就如果见到瘟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在几剑方解心痛之恨。
“我并没有变,是你变了。”
上官清珏好笑不已。“何出此言?”
魏景玄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注视着上官清珏的脸颊,眼神变得飘忽。他似乎在上官清珏的脸上看见到上官清欢的音容笑貌,但两人长得并不相似,一人温婉如玉,一人如翠竹,她在风中飘摇,挺拔而有韧性,轻易不会妥协。
这种品行与寻常女子不同,以前魏景玄从许多人的口中得知上官家大小姐是个彪悍凶恶的女人,她品行不端,狡诈阴险,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抵触这门亲事,可又因逼于无奈而不得不娶,刚成亲的时候他亲身领教过上官清珏的暴虐脾气,的确如外界所言,粗俗不堪。
可是后来她变了,变得沉寂内敛,变得不再争风吃醋,无理取闹。
“你的心境变了。”魏景玄又说。
上官清珏脸上的表情渐渐隐没在冷风之中,她被魏景玄说中了,心不由得被猛撞了一击,一阵激烈的跳动让她乱了呼吸。
重生一回,她改变了心态。本以为魏景玄不屑于了解她,没想到他却懂。
她重新拾起淡淡的笑容。“放开了执着之后,心境豁然开朗,从前执迷的变得不再重要,也不想继续去抢去夺。”
魏景玄听了她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苦闷,连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
两人已经走到湖水的令一侧,岸边的杨柳树枝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偶尔有细枝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一团白雪嗦的一声跌落下来。
湖水中的水雾飘荡在湖面上,为湖面增添了些迷离绮幻之色。上官清珏停下脚步面朝湖水,视线中白莹莹一片,似乎有微光在闪烁。
上官清珏想起薛月初看待他的执迷眼神,忍不住调笑。“月初表妹似乎对王爷青睐有加,不知王爷可有迎娶之心?”
魏景玄听了眼神突变。“胡说八道。”
上官清珏不过试探一句,料想不到他会生气。“既然王爷无意,还要断了她的想法为好。”
她可不想让清欢与月初二人都陷入魏景玄的漩涡之中。
魏景玄也很冤枉,谁要爱他并不是他说了算的,他爱谁也只能由心。
“我的病已经好了,我想离宫。”
魏景玄见她面色红润,与当日所见已经完全不同,于是点了点头。“好。明日拜别母妃,我便接你回府。”
上官清珏,迟疑了许久,她才慢吞吞的开口。“我不想回王府。”
魏景玄停下了脚步,眼神冰冷的凝视着她。上官清珏见他停住脚步于是转过了身,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以为魏景玄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的表情却令她毛骨悚然。
“你再说一遍?”
上官清珏瞳孔微缩,屏气凝神不敢说话。可了好半响,久得她憋红了脸颊,她才如释重负的松开呼吸,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回去做什么,做你牢笼里的金丝雀?可我只是只麻雀。我知道你是因为王太医的话而感到愧疚,我想不必了,那些话只是说给皇太后听的,相信你也不希望有事没事被催促上一回——生孩子吧。”
魏景玄瞬间明白过来,为她的胆大妄为感到心惊。“你竟然……”
上官清珏抬头凝望着魏景玄,嘴角上翘成一人自得意满的弧度,然后平平淡淡的说道。“你一直想扶正清欢为正妃,我在给你制造机会。”
魏景玄呼吸一窒,心中就像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胸闷气短,难以忍受。
他快速转身,不让上官清珏察觉到他的过激反应。“我先回去。”
他刚走了几步,又听见身后传来上官清珏的声音。“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该怎么办吗?”
魏景玄不得不停下脚步,过了良久他才转过身看向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的上官清珏。
两人站在寒风中望着彼此,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过了许多,上官清珏才低头一笑,原本坚定的决心,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摇摆不定。但她很快又嘲笑起自己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魏景玄,我们……和离吧。如果你觉得这对你名声有损,你也可以废了我。”
魏景玄像是从未意识到上官清珏会说出这种话,一时慌了神。之前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的方法将上官清珏从他与上官清欢身边隔离开,甚至也想过找个理由将她废去,或者丢到任意一个宅院,任由她自生自灭。但他从未想过上官清珏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如今回想起自己的想法,倒像个天大的笑话。
见魏景玄默不作声,上官清珏猜想大概是自己伤了他的自尊心,毕竟男人都是自大狂,以为女人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似的。
“我虽然觉得和离的方式最为公平,也想过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挽回些尊严,但这世间从未有公平可言,而尊严那东西对于我而言也已经无足轻重。”
魏景玄沉默了许多才皱着眉头说道。“荒谬。你为何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上官清珏笑着回道。“何为荒谬?我想要得到自由,你想要扶正清欢,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这难道不是一个好主意吗?”她想了想,又担心皇太后看不起清欢的身份,到时候空出来的位置让别的女人占了去。
“这事也不急,清欢出生低微,有了子嗣方能保证她顺利上位,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她记得过不了多久上官清欢便会有身孕,不过那个孩子却被她残忍的杀害了。这件事一直哽在她心头,让她彻夜难眠。
魏景玄一生之中第一次落荒而逃,觉得自己像个丑陋的小人。他一直将上官清珏看是个障碍,阻碍了他与清欢之间的爱情,然而这个他一直没有真正认识的女人,却敢冒着欺君罔上的风险为他们铺路。
原来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是他自己。
上官清珏站在冷风中望着魏景玄的背景,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真是好人难做。上次将她丢在皇宫之中,这回又将她遗弃在这空旷寂寥的典锦园。
那边的桃花榭上还有好些人,怕是也不能回去了。索性便沿着湖岸继续走走,希望魏景玄良心发现等会来接自己,这回可遇不上魏晨风那个大好人了,而且典锦园距离皇宫可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