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故人可曾入梦
帝都的夜色，比其他的地方更富有生气，灯火通明的这座雄城，没有人会担忧夜晚会有蟊贼出没。即便夜色已深，大街上依旧随处可见的有人走过。
而帝都西侧，姜府门前的那一条长街，此时却是一片漆黑，并无燃起一盏油灯，似乎与这繁华的帝都处在两个世界一般。
姜府书房之中，姜氏家主，姜弈天手中正握着一根狼毫笔，在写着什么，突然，门扉叩响，他淡淡地说了句：“进来。”
依旧是那谋士模样的家臣走了进来，微微躬身行礼后，直起身子，说道：“家主，按照您的吩咐，已让派出去的人暂时停下了计划，我已让他们在那里随时候命。”
姜弈天头也不抬，手中的笔没有丝毫停顿，他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断涯呢？”
家臣低头道：“断涯先生正在从百丹阁赶回，据说此次交涉很是不顺，上次广陵边界的截杀似乎惹怒了他们的大长老，百花仙师，那两位此刻想必也是不敢妄动。”
姜弈天闻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轻叹一声，道：“真是没想到啊，我们第一次的计划竟然就遇到了那两位刚刚下山历练的剑谷传人，时也命也。”
那家臣微微躬身道：“家主，听说，王朝剑师大人也在查这件事，我担心”
姜弈天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此事无须阻挠，若有可能，你还要给予这位剑师大人以方便，即便不能拉拢这位剑谷传人，在一些小事之上给予他些方便，想必剑师大人也会记着这份情的。”
家臣顿时很是疑惑，不解地问道：“家主，这是为何？若是让他查到了，莫说拉拢了，恐怕还会与这位剑师大人交恶，这可不是小事啊。”
姜弈天淡淡道：“落英镇外，出手的人可与我们有一丝联系？”
家臣闻言，顿时语塞，良久才说道：“并无一丝联系。”
姜弈天又开口道：“那落英马氏和追魂帖上的雾煞，如今可还活着？”
家臣道：“无一幸存。”
姜弈天依旧是那样平淡的语气，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一双眸子盯着那名家臣，道：“那么，你还担心什么呢？”
家臣继续说道：“可是，追魂帖背后的那位和那百丹阁的两位，可信吗？”
姜弈天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放心，追魂帖背后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难以查到，更何况是那位新上任的剑师大人，至于百丹阁嘛，他们绝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我们如今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家臣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道：“还是家主考虑的周到，我明白了，剑师大人若是再查起，我会帮他查一下‘凶手’的。”
姜弈天缓缓点了点头，继续拿起了那根狼毫笔，蘸了墨汁，继续写了起来，那名家臣站在那里，面色有些迟疑，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一个字都未说出。
半天，姜弈天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道：“姜樾，还有什么事吗？”
名叫姜樾的那位家臣听到家主的问话，吞吞吐吐地说道：“家主，那个明日便是元朔了，您是否要进宫，我好早些做准备。”
说完，半晌，未曾听到回话，姜樾抬起头，看到了家主正怔怔地坐在那里，手中那坚硬的狼毫笔将其下的那张生宣纸戳破了都未曾发觉。
“家主家主”姜樾走上前去，轻轻唤了几声，姜弈天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笔下那张已沾满墨迹，破损的纸张，将其握成一团，随手丢到了一旁。
“嗯明日早上，你随我一同进宫吧，一切照旧，下去准备吧”姜弈天放下笔，缓缓开口道，他左手微微揉着眉心，一头华发在灯光之下愈发刺眼。
姜樾看着家主有些疲惫的神色，轻轻说了声：“家主，您早些休息，卑职先告退了。”
说完，缓缓退了出去。
听着门扉轻轻的闭合声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姜弈天缓缓起身，走到书架旁，轻轻按动了一旁的暗门，随着咔哒咔哒的声响，书架缓缓向一旁滑去，一条长长的阶梯出现在了墙壁的后面。
姜弈天缓缓走了进去，两侧昏黄的灯光照在那条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长长的阶梯，他慢慢走过那条长长的阶梯，其下，乃是一间密室，数颗夜明珠被镶嵌在两边的墙壁之上，将这间密室照亮如白昼。
墙壁两侧挂满了画像，其上画着皆是同一位少女，眉目如画，恬静而优雅，带着一丝纯净与天真，与世无争，那么的清澈，每一张画像上的神色与姿态各不相同，散发着少女的活泼气息。
姜弈天站在密室的中央，一张一张画像看过去，眸中的复杂之色愈发浓郁，双拳握的越发紧了，一股股强大的威压弥漫在整个密室之中，两侧的夜明珠都在微微颤抖。
良久，这股气息才缓缓消匿，密室中间的那道人影身躯微微颤抖，满头华发中的白发似乎愈发的多了。
“燕儿，哥想你了”一声轻叹回荡在空旷的密室之中，带着一丝遗憾和恨意
翌日清晨，一架极尽奢华的马车停在姜府的大门之前。
过了一会儿，姜弈天与姜樾走出来，上了马车，马夫驾驭着马车向着帝都中央，驶向那座九洲的权利中央的宫殿之内。
这架马车，宫中的人无人不知，因此也并未遇到什么阻碍，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那座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
马车并未停留，径直走向宫殿的右后方，那是一座寝宫，很是清净，除去偶尔有宫中侍女前来打扫之外，便无人来此。
轻轻推开这座寝宫的大门，姜弈天说道：“姜樾，你在此等候，我一人进去便好。”
姜樾知道家主的习惯，只是微微行礼道：“卑职明白。”
姜弈天缓缓点了点了头，便走进了这座清净整洁的寝宫，四下正在打扫的侍从见到来人，顿时跪倒在两侧，纷纷行大礼道：“见过亲王殿下。”
姜弈天挥手道：“你们都先退下吧。”侍从皆是行礼道是后，纷纷起身退去。
这座寝宫随着侍从的退出，变得安静下来，姜弈天在院子中站立了许久，才缓缓迈动脚步走向寝宫的侧殿。
推开侧殿的大门，入眼的便是一块灵位牌和一张香案，今日是元朔，侍从也早早地来此打扫过，香案之上，摆满了名贵的檀香。
走到香案之前，姜弈天拿起三根檀香点燃，插进香炉之中，看着那点点红光，袅袅升起的白烟笼罩着他的脸庞，他一动未动地盯着灵位牌上的“姜氏姜燕之位”几个字。
“这就是你苦苦追寻的东西？如今却只能躺在这座寂静寒冷的寝宫，你可曾为你的哥哥想过吗？”
淡淡的寂寥的声音回荡在这侧殿之中，烟气散去，姜弈天双眸通红，一行热泪就盈在眼眶之中，被他极力拦着才未曾落下。
微微抬起头，姜弈天那满头华发此时都失了光泽，此时的他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将那块灵牌抱在怀中，呢喃细语萦绕在这座侧殿之中，带着满满地思念。
“君帝陛下到”突然，一声宦官尖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座寝宫的安宁，脚步声响起，侧殿的门再度被推了开。
身着一身尊贵龙袍的君帝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在一旁恭敬站着的姜弈天，顿时笑道：“姜卿，你也来看燕儿了。”
姜弈天微微行礼，道：“元朔之日，臣一向都会来此看看我这妹妹，陛下怎么不记得了？”
君帝微微语塞了一下，笑道：“对，对，是朕糊涂了，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姜弈天抬起头，面带一丝莫名的神色，轻笑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些小事不记得也正常，以往元朔之日臣来此，倒是从未见过陛下，今日陛下竟能来看我这妹妹，倒是让臣受宠若惊啊。”
君帝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半晌，他才笑道：“燕儿的灵位在这里，朕随时都可以来祭奠，何必专门挑元朔之日，打扰姜卿呢。”
姜弈天嘴角拉起一道弧度，笑道：“如此，臣还要多谢陛下了，不知今日陛下来自所为何事？”
君帝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久居高位的那股说不出的威严散发而出，他沉声道：“最近镇界山的战事越发频繁，天外邪魔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朕总感觉，他们接下来要有大动作，再加上如今剑谷传人入世历练，各大宗门也都开始不安分起来，朕着实是难以完全应付，所以今日特来请姜卿，能够再担起国师之位，为朕分担一些事情，姜卿，你意下如何？”
姜弈天闻言，缓缓开口道：“朝堂之上，那么多文武百官，竟无一人能为陛下分担吗？”
君帝摇头道：“相比于他们，朕还是更加信任姜卿一些。”
姜弈天轻笑起来，行礼道：“多谢陛下的信任，只是，陛下可能忘记了，臣曾经发过誓，不再担任一官半职，恐怕不能答应陛下的邀请，还望陛下恕罪。”
君帝闻言，紧盯着面前恭敬的，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的姜弈天，良久，才叹气道：“唉，如此那便罢了，今日朕不请自来，打扰了姜卿与令妹的时间，还请见谅，朕先走了。”
“令妹？呵”
姜弈天看着君帝转身的背影，突然轻笑一声。
君帝似乎听到了他的自语，转过身，问道：“姜卿，还有何事吗？”
姜弈天突然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光芒，嘴角扬起一抹似是嘲讽的微笑，他开口道：“陛下，臣斗胆问一句”
“故人可曾入梦？”轻飘飘的问话回荡在君帝的耳畔，让得君帝不由有一时恍惚，脑海之中似乎闪过了那道纯净优雅的身影。
姜弈天轻轻越过君帝，走出了这座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