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通往炼狱的大门虽然很高,不过看上去却并不宽厚。
  大门开启之后,露出七彩缤纷的霞光,霞光围绕着中心部分逆时针旋转着,就像那天祝融给他展现出的景象一模一样。
  韩飞羽微微乍舌,心里盘算着这股霞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空裂缝?
  通过这束光,便能抵达另一个世界了吗?
  韩飞羽偷偷瞥了时谢一眼,发现地灵殿主八面不动,一脸淡然。
  略微有些惭愧自己的气度,他缓缓地挺直了脊背。
  “这个,要进去吗?”
  韩飞羽张开嘴,发现自己说出的话竟是连自己都无法听到,心里微微慌张起来。
  埃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去,看到埃德手上跳跃着由灵力组成的汉字。
  “耳朵听不到了,不妨用灵力交流。”
  韩飞羽学着埃德的模样伸出手来,灵力缓缓聚集。
  许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技巧的缘故,不管是大小还是形状都和埃德有着较大的差距,韩飞羽手上的汉字忽明忽暗,歪七竖八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
  “我们,直接走进去?”
  埃德笑了笑,“空间传送门还远未成型,如果现在进入的话,我们的身体很可能会被门内蕴含的力量撕成碎片。”
  韩飞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发现时谢径直向那扇光门走去,步伐稳定而有力,就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他屏住呼吸。
  这个家伙不会想要现在就进去吧?刚刚埃德才说过现在的时空裂缝并不稳定,其内具有极具破坏力的力量!
  时谢并没有在意韩飞羽的想法,他将手伸进了时空裂缝里,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力道,微微点了点头之后转过头来。
  “我先进去了,你们等一会儿吧。”
  韩飞羽有些讶异,可时谢根本没等到他们出言反驳便进入了光门之中,光门微微泛起涟漪,然后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他看向埃德,“这么做真的没事吗?”
  埃德轻笑了一声,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一阵狂风从韩飞羽的身旁经过,光门再度泛起涟漪。
  韩飞羽愣住了。
  埃德也进去了?
  他皱着眉头走到光门之前,心想埃德是不是骗了自己。
  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他还是谨慎点好,他伸出左手食指,缓缓地向着光门内部伸去。
  就像千刀万刮一般,食指传来的疼痛让他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血肉模糊,隐约可以见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韩飞羽叹了口气,对刚刚冲进光门的两个人产生了些许钦佩。
  不愧是库利扎尔最强大的两个男人,竟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便冲了进去。
  本以为觉醒之后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差距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多了些。
  连他们两个还未满二十岁的人都这么强,那他们的家族长辈呢?那活了无数年的血主呢?
  韩飞羽死死地攥紧拳头。
  报仇这种事,距离他来说,果然还是太遥远了吗?
  韩飞羽不甘地皱起眉头
  巨门升起之后,白天和黑夜在库利扎尔学院的区别更为明显了起来。
  春兰秋菊,不仅仅是中国人才喜欢观看的景色,库利扎尔聚集了世界各地的精锐年轻人,对于年轻人来说,春季和秋季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季节。
  确切的说,应该是春季区的镜湖和秋季区的枫山最受欢迎才对。
  距离开学已经有了些日子,往常人满为患的镜湖却并没有什么人影。
  这个广阔的湖泊足有数百亩地那般庞大,其内圈养着来自五湖四海的鱼类,在湖泊的深处,甚至还有虎头鲨这种深海才有的物种,湖边种着各种各样的树种,不知疲倦地保持着青春的模样。
  坎特坐在湖边,嘴里叼着雪茄,手中拿着钓竿。
  他是神会会长兼库利扎尔学院的院长,按道理说他没有拿来垂钓的时间。
  可是冰窖里那些老家伙苏醒之后对他独揽大权的现状很不满,想了很多方法来削弱他的权力和他的影响力。
  他没想过反抗,基本上那些老家伙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反正那些老人苟延残喘的日子不会太长,他丝毫不介意让他们在临死之前狠狠地过一把领导神会的瘾。
  只要他们做的事情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无所谓。
  触及底线的话反正那些老家伙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削权之后,他也愈发清闲起来。
  他很满意这辈子还能体会到这种难得的清闲。
  那些老家伙给了韩飞羽半年的时
  间。
  他也给了那些老家伙半年的时间。
  等到韩家第七十八代家主重见天日之时,这些老家伙就没有时间了。
  他想着那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想着伊万临终时的嘱托,再想着最近这段时间从情报部传来的消息,眼神微冷。
  韩谦已死,韩飞羽被强制流放,那些老家伙还不愿意放过韩家吗?
  春季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他的背后,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沉默地举着伞,细雨的走向向来和风有关,不知道这把伞到底起到它应有的作用没有。
  垂杆微微晃动,吊线伸进水里的地方扩散出圆形的涟漪。
  坎特咧着嘴嘿嘿笑了两声,等了约莫两秒的时间猛地起杆。
  一尾鲫鱼。
  中年人听到他的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加上眼前这条,校长今天可是吊起了两条鱼了。”
  坎特微微一笑,知道这小子在寒碜自己。
  不管是谁来算,用一整个下午钓起两条鱼都不算强。
  这小子估计是不耐烦了吧,站在一个快死的老人背后静静地看他钓鱼这种事。
  难得他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
  “还记得那天带你和祝融来这里钓鱼的时候,整个下午竟然一条鱼都没上勾。”
  中年人笑道:“唯愿者尔。”
  坎特听到这四个字,笑着摇了摇头,“愿不愿意这种事,得看你得鱼饵用得对不对了。”
  你不能指望用草鱼鱼饵钓起鲫鱼。
  也不能指望用鲫鱼鱼饵钓起乌鱼。
  中年人一愣,觉得老师话里有话,低声问道:“老师今天叫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坎特将鱼篓中的鱼重新倒回湖里,问道:“韩飞羽那个小女友你安排得怎么样了?”
  中年人皱起眉,说道:“这件事情很奇怪,我们派去的情报部专员无法找到她。”
  坎特挑了挑眉,继续将钓竿向湖中甩去,问道:“那些老家伙捷足先登了?”
  中年人摇了摇头,答道:“据我所知,史蒂夫先生派去中国的专员们也一无所获。”
  坎特轻轻地将钓竿放在地上,转过身来,问道:“你的意思是景月失踪了?”
  中年人点点头:“据我们的情报来看,那个叫做景月的女孩儿并未进入哈工大就学,也没有回到赢溪中学复读,她在回到赢溪不久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坎特眯起眼睛,说道:“你觉得这个女孩儿对于韩飞羽有多重要。”
  中年人答道:“这我不知道,但是从我们查到的信息来看,从韩飞羽认识景月之后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来看,韩家小子堪称是这个女孩儿的世界。”
  世界?
  坎特轻笑一声:“可笑。”
  中年人知道面前这个老人从来不相信爱情之类的东西,只好沉默不语。
  坎特继续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说韩飞羽是这个女孩儿的世界。”
  中年人答道:“这个女孩儿和韩飞羽是高中同桌,他们分别以年级第一和年级倒数第一的成绩进入赢溪中学就读,那所中国高中实行的是全封闭制度,学生们一年大概只有两次回家的机会,而且每天有高达10小时的学习课程,这意味着他们每天相处的时间很多除此之外,我们对景月的一个朋友进行了深度催眠,据她所说韩飞羽在高一至高二下期几乎在每天深夜都会偷偷翻进她们寝室对景月进行长达三个小时的单独辅导,要知道那所学校的女生寝室距离男生寝室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而且景月的寝室位于七楼。”
  坎特眯着眼睛,有些意外地说道:“这小子的撩妹技能这么高?”
  中年人苦笑道:“还不止于此,调查韩飞羽的时候我们得知了一个故事,有次他们班上课的时候,景月不知为何和另外一个女生吵起来了,你知道韩飞羽怎么帮的景月吗?”
  坎特来了兴趣,说道:“说来听听。”
  中年人苦笑道:“韩飞羽将景月拉到身后,指着那个女生的鼻子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欺负我的人?’。”
  坎特笑起来,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咄咄逼人的小男孩。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校长为什么笑?”
  坎特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道:“因为我终于知道了韩飞羽的逆鳞了。”
  中年人一惊。
  难道不应该是韩飞羽是景月的逆鳞吗?
  一眼看穿中年人的想法,坎特笑着说道:“你知道如何让一个不爱你的人爱上你吗?”
  中年人的眼
  神慢慢变得怪异起来,心想难道校长对这方面也颇有研究?
  坎特没理会中年人的想法,说道:“人的心理都是同情弱者的,一个人帮助另外一个人的地方越多,他们之间产生感情的因素就越大。”
  中年人意外地‘啊’了一声。
  坎特笑了笑,没给他解释这句话地深层含义,转而问道:“布里茨,你担任情报部部长已经多久了。”
  原来中年人的名字是布里茨。
  他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坎特会突然转这么大的弯。
  可他还是迅速而准确地答道:“十年又三个月。”
  坎特抬起头,看着伞外的细雨世界,抬步走了过去。
  布里茨微微讶异,将伞收了起来。
  坎特的声音似是有些怀念。
  “你还记得你入学的时候吗?”
  “记得”
  “那可能是是1900年以来库利扎尔最热闹的时期了,新的四大圣使几乎同时入学,除此之外还有你和祝融这种非贵族类的精英。”
  布里茨想着那些少年轻狂,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一届的新生里,韩谦孤傲,祝融热烈,乔治豪爽,沙尔玛霸道,切特细腻,至于你,则是安静。”
  布里茨笑了笑:“当时出身低微嘛,而且引以为豪的天赋也比不上他们几个,自然只能安安静静地把时代主角让给他们。”
  坎特停下脚步,说道:“不是这样的。”
  布里茨一惊。
  坎特说道,“你们入学的时候我已经七十八岁高龄,当时伊万受友人之托照顾韩谦,沙尔玛昆汀切特都有家族推荐的前辈引领,而你们两个心高气傲又看不上其他教授。无奈之下,雷德那家伙只好请我出山。”
  布里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些陈年旧事,只好安安静静地听着。
  “当时我走进教室,本来只是想看看祝融的,毕竟那是李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输送到神会的血脉,可是我的余光却看到了你的眼神。”
  “那种极其不甘心的眼神触动了我,让我生出将你也收入囊中的想法。”
  坎特笑了笑,说道:“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布里茨心说原来是想说这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不甘早就烟消云散了。
  坎特继续抽着烟,说道:“当时我就想,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把你教成我的接班人。”
  布里茨开始苦笑起来。
  他了解坎特,知道坎特并不善于表达想法。
  他现在这么说,只能证明一件事。
  自己的接班人地位已经没有了。
  可他并不在意,神会会长的位置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很重要。
  坎特看着他的表情,摇头叹道:“当时我力排众议将你提为情报部部长,你还说会一辈子记得我的恩情来着。”
  布里茨再度愣住,喃喃道:“我确实从没忘记。”
  坎特突然愤怒起来,“把我的情报部变成祝融的情报部,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吗?”
  布里茨默然。
  然后是内疚。
  他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坎特叹了一口气。
  布里茨没抬头。
  坎特再度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你帮祝融安排的那些事,就当已经过了,我知道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深厚,以后的日子你还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你的情报部部长,只不过,祝融已经死了,你必须把你这些年帮祝融做过的事情整理成纸质报告交给我别在电脑上做,现在的赤瞳并不完全归我管。”
  布里茨终于抬起头,说道:“师兄不会死的。”
  坎特看着他,“当时的情景逃不过我的眼睛。”
  布里茨说道:“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也从来不说做不到的事情。”
  坎特没说话。
  布里茨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他向我保证过你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坎特问道:“然后?”
  布里茨看着夜空某处,说道:“所以师兄一定还没死。”
  坎特也抬起头,看着布里茨看着的那个地方,没有说话。
  那个地方有颗星星很亮。
  按照神会的天文学来看,那是朱雀命星。
  那颗可象征韩家,也可象征祝融的星星今夜很亮。
  比夜空中其他的星星都要亮。
  那就是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