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回:几家欢喜愁

  却说燕乐允和刘练大婚当夜,宴席很晚才散去,府中各人上至主母燕乐施下至普通小仆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关上燕府的大门方才万事大吉。
  竹梅苑里还是洞房花烛夜,燕乐允与刘练喝过合卺酒,妻郎二人也算正是见了面。燕乐允很局促,手心渗出细汗,她冲着刘练傻傻地笑,直把双手向大红凰袍上擦擦。
  刘练掩袖轻笑,柔声道:“妻主,你休要紧张,我又不是只老虎。”
  “夫……夫郎。”燕乐允看着镇定自若的刘练,自知自己在气势上已被他碾压。
  “夫郎,今生我定会与你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燕乐允一股脑的说出口,这些词还是她请教了燕归晚才学会的。
  刘练自摘下宝钗凤冠,“这东西真是重死了。”说着把它们放到妆奁上,转过头露出笑靥,“妻主,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还是收回去吧。你待我如何,日久见真情。”
  刘练的心里已出现落差,应说这燕家是武将之后,燕家主母那般聪慧刚毅,燕家少主在外名声也够响亮,就算这燕家小姨母体弱多病,但那日在寒武寺一瞥,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她现在却在自己面前这幅怂样?他也是在刘家见过世面的,难道真是的自己看走眼了?这燕乐允当真是个草包?这样的妻主……
  良久,竹梅苑的灯终于熄灭,在木李楼中管观望地燕乐施狡黠一笑。书语和书画连忙走上前来为主母宽衣解带伺候梳洗。
  “主母,接下来您好好歇歇吧。这段时间可真是把您给累坏了。”书画为燕乐施打来温热的洗脚水泡脚。
  燕乐施歪在里间儿的交椅上,闭紧双眼,道:“明日找个会梳通筋骨的小郎进院儿,春天那会儿张罗晚儿婚事时不觉得怎样,可到了秋天又来一场,着实是把我累散架了。”
  “诺。主母放心,明儿我亲自去外面找,定找个手艺好的来给主母解乏。”书画胸有成竹道。
  书语则站在一侧,手里拿着个礼单账本犹犹豫豫的,“主母,今儿都这个时辰了,不然我明日再与你合拢?”
  燕乐施的眼睛没有睁开,她一只手拄着脑袋,“书画,再用点力。”
  书画正为燕乐施洗脚捶捏着小腿,听主母这样说连忙加大了些力道。
  “书语,你说吧。交代明白你我都能睡个安稳觉。”燕乐施吩咐道。
  书语摊开礼单账目,开始一家一家一笔一笔为燕乐施念起来。唐李朱刘四大家族里送给燕家最多的礼金的居然是唐家?燕乐施有点不敢相信,她本以为会是朱家。她微微睁开双眼,要书语再念一遍唐家送来的礼单。
  书语照做后,燕乐施终于相信了。按说唐家是拒绝燕家联姻的,理应是不愿见到燕刘两家有了结果,可唐家怎能做到这样大度呢?
  燕乐施若有所思半晌,“也罢。你们俩把这些礼单都登记在册,日后谁家有婚丧嫁娶还得还回去。”
  书语合上礼金账本,道:“正愁现下到年根儿不好过,如今有了这笔细软倒是能缓个急。”
  “你们俩好生安排,莫要让旁人看出端倪。”
  “诺。”
  燕乐施梳洗毕,换上亵衣坐回炕上。
  书画命女婢端走木盆后,劝向还在炕桌前不肯就寝的主子,“主母,您还是早些睡下吧。”
  “你们两个坐过来。”燕乐施发了话。
  书语和书画不敢坐,互相对视了一眼。
  “来,坐过来。我且问问你们,梨洛和九灵这两个孩子哪一个是有天赋的?”
  书语和书画挪至炕沿儿前,搭着边欠身坐下。
  “轮天资的话,还是梨洛更胜一筹。人机灵脑子转的快,记忆力也好。”书语说道。
  “九灵呢?”
  “九灵是个忠仆,事事以尊主母和晚少主为先,交代她的事情可安心。”书画回道。
  “那你们俩更看好谁?”
  “暂时还看不出来,时间尚短。”
  燕乐施见二人都这样说,心下已有了分寸,打发她们俩下去,终于安心地躺下来歇息。
  次日天刚亮,燕归晚照例起身去往皇宫,她嘱咐好徐墨卿和二柳,便匆忙地离开燕家直奔皇城而去。
  昨夜,徐颜卿来到桃夭馆和徐墨卿唠叨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是些无用之言。徐墨卿应承着,只盼他能快些离开,可他却足足待到散席。从徐颜卿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唐家应是对他嘱咐过什么才是,不然以徐颜卿的个性,他怎么会把徐墨卿、把燕家放在眼里?
  徐墨卿敏感地猜到一些原因,便暗暗留了个心思。
  待到刘练要为主母敬茶时,徐墨卿便携着二柳同赶到正大厅里去。想到上一次自己立开刘练那个位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偏这日燕禹城和沈昭华妻郎来的略迟,燕乐允和刘练等待有血急躁。
  沈昭华刚进到燕府大门,就拱手作揖嚷嚷道:“我们来迟了!妹妹、妹夫莫怪!”
  燕禹城跟在后面小跑,脸上露出窘迫的表情。
  燕乐施笑道:“昨夜我就说,不让你们妻郎离开,你们偏不肯,这一大清早又往回赶,可是累坏了吧。”
  “二姐莫怪。”燕禹城诚恳道。
  燕乐施看着刘练,“允妹夫莫怪,我燕家祖辈没得早,只有我这个二姐当家。这位便是你小哥燕禹城,那位就是他的妻主女侯爷沈昭华。”
  刘练忙向二位奉茶,“小哥,小嫂。”
  燕乐允嗔怪道:“哥哥和嫂嫂今日就晚些再走吧。中饭定要狠狠罚你们喝酒才行。”
  正大厅里的人们都笑起来,余下的按照礼数一一与刘练行了礼。刘练是个机敏的,见到旁人都是大行揖礼,唯独见到徐墨卿忙给他跪下磕头。
  徐墨卿直把他扶起来,道:“小姨父休要这样。在燕府里我只是晚少主的夫郎。我早与家中诸人讲明,见了我无须行跪拜之礼。”
  “到何时也是先主臣再家下。”刘练似表忠心,倒也看得出刘轩德日常对他的教养。
  徐墨卿紧皱着眉头,道:“我家妻主今早赶去皇城当值,不能留在府中与小姨父相见,还望小姨父谅解。”
  “晚少主有公务在身,自然要以公务为先。我已成为燕家人,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
  自刘练踏进正大厅,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被燕乐施看在眼里。不愧是大家出落出来的郎儿,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把他娶进府中。可她却又有些担忧,以刘练的聪明伶俐,燕乐允怎会是他的对手?
  燕家众人喜气洋洋,府中好不热闹。可有人却一脸愁绪心事重重。
  节气早已转凉,燕归晚和李韵和在瑞祥宫前巡逻。李韵和眼神游弋,燕归晚唤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回应。
  燕归晚走到她身边,轻撞了她一下,问道:“韵妹妹,你可是昨日在我家喝多了酒?”
  李韵和反应过来,木讷道:“没……没有。”
  接下来的一整天,李韵和都是这种状态,无论巡逻、站岗,她都心不在焉。更别提吃饭和轮休是个什么模样了。
  燕归晚三番五次的追问她,她都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燕归晚也就作罢。谁料她们当值的第三天,李韵和却主动找上她。
  燕归晚没好气道:“韵和,你若有话就直说,这几日你太过反常。”
  李韵和抬起手臂往宫墙上磕了下,盔甲与墙面发出碰撞的声音。
  “晚姐姐,那夜我在你家喜宴上瞧见个男郎。”李韵和说着,包裹在盔甲里的脸颊已渐渐红了。
  燕归晚没有打断她,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李韵和羞涩道:“从前我不明白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以为那些诗词都是先人拿来骗我们的。现在我懂了,或许就是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没有原因没有杂念,就是单纯的喜欢上了。”
  燕归晚还是没有做声,李韵和继续道:“那个郎卿有着俊俏的脸庞,和晚姐姐有着相似的模样,既有男子妩媚的一面,又有女子英气的一面。”
  这下子燕归晚按捺不住了,“韵妹妹,你……”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他应该就是晚姐姐的胞弟燕泽银。”李韵和望着燕归晚,“这几日我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我我骗不了自己。”
  “韵和,你糊涂!你糊涂啊!”燕归晚的头顿时“嗡”的一声,“我那胞弟是个劣徒,之前与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干的那些勾当,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我听说过。但那些都是传言啊。”李韵和天真道。
  “之前你就对我说过,你娘亲正在为你寻找夫郎,我想你们李家是绝不会让你自行选择夫郎的人选的。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晚姐姐,你何故这样贬低你的胞弟呢?我知道你是最心疼他的。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不配燕泽银么?”
  燕归晚拉住李韵和的手臂,语重心长道:“韵和,你我是朋友。我怎会这样想?何况泽儿还小,也才刚刚到二八年华。”
  李韵和甩开燕归晚的手,“晚姐姐,我偏不!原以为我告诉你,你会帮我撮合我与你胞弟的姻缘,看来是我想错了。不过你放心,没有你我也能与燕泽银搭上线。”
  李韵和的决心令燕归晚不知所措,“韵和,我并没有阻拦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泽儿不会有结果的。”
  “除非是燕泽银亲口对我说,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