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坦诚相待

  他低头望着自己手中刚从膳房端来的药碗,滚烫的药汁散发着腾腾的热气,那药碗将他的双手烫得通红,他也没有放下的意思,好似这样做才能惩罚自己,才能安慰自己过意不去的心。
  “谦儿,你怎么回来了?”
  他还记得在自己抱着尉子瑜一路狂奔回府时,钟离伯君说的这句话。
  “谦儿,这件事是为兄策划的,找的杀手便是守卫军统领司马展,目的是给为兄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钟离伯君安置好尉子瑜,将他带到书房,坦言道。
  “为什么?她明明是一个那么怕疼的人,你为什么要让她遭受这些?”这是他第一次对钟离伯君生气,甚至产生了不想搭理他的心情。
  “出了些意外,司马展被骗回来,为兄便立刻派人出去找了,没想到你带着她回来了。”钟离伯君拧着眉解释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再晚一步……”他顿了顿:“司马访琴没有救下她,她就真的死了。”
  “谦儿,你真不知道她是谁?你可知晓这些日子为兄由着她惯着她是为何吗?”
  “她不是子瑜吗?”他有些心虚地别开脸,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她不是。”钟离伯君摇了摇头,笑道:“她是妄生门的少主青子衿,青子衿是什么人物,在江湖中何等地位你该是知晓的吧?”
  “知……知晓。”钟离伯谦将头垂下,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钟离伯君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可知晓青子衿与为兄决战那日,她说了什么?”
  “不知。”
  钟离伯君仰着头,回忆着往昔笑了起来:“她说,王爷既不是子衿的心上人,与子衿也非亲非故。”
  “……”这点他是赞同青子衿的观点。
  “就当为兄自私,自私地想要利用她的身份地位。就当为兄因为皇权觊觎她的能力,上天好不容易给了这次机会,为兄一定要得到她的心,让她为感情牵绊而忠于为兄。”他如此说着,眼中却没有对权力的贪婪欲望,更多是无奈与辛酸。
  “兄长……”钟离伯谦还能反驳什么呢?他第一次在香溢楼见到尉子瑜之后便查出了她的身份,可现在的她明明不是当初的那个青子衿,不是那时在明月楼下一眼万年的青子衿。若只是失了忆,她怎会连性格都变了。可他还是忍不住黏在她身边,看她每天开开心心地奔跑在早市,看她古灵精怪地捉弄别人,看她脸上转换着各种表情,这样的青子衿变得讨喜多了。可惜她不记得他,不记得被她欺负过的那个少年。
  “谦儿会站在为兄这边吗?”
  “不会。”钟离伯谦果断回答,沉默了片刻,开口解释道:“不会将你的意图告知于她,但谦儿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还望兄长……还望兄长莫要将她伤得太深。”
  钟离伯君抿嘴,勉强一笑,一如既往地温柔:“好。”
  钟离伯君是他相依为命的兄长,他会助兄长完成心愿,之后若是青子衿的记忆还未恢复,他便带着她归隐山林,远离这尘埃是非。
  钟离伯谦回过神,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碗,里面的汤药已经凉透,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暖,指间的灼痛却未见消减。抬眸望了一眼屏风内的两人,悄无声息地端着凉药转身出了门。
  ……
  内室,钟离伯君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尉子瑜的问题。
  “我可以搬回王府,但黑月与白阳也得跟来。”她是怕了,待在钟离伯君身边,好歹有上官听寒可以保护她呀,到时候和上官听寒打好关系,纵横王府基本不成问题。
  “好。”钟离伯君轻抚着尉子瑜前额的发丝,温柔不已。
  “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爸?”
  “父亲。”
  “……”钟离伯君脸一黑,还是温和地问:“为何要这样叫伯君?”
  “以后子瑜会称伯君为王爷,王府不比外面,若是失了体统,会让伯君为难的……唔。”尉子瑜后知后觉地伸出自己包扎得肿肿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改口道:“会让王爷为难的。”
  钟离伯君抿嘴一笑,被她甜甜的语气融化了所有污秽,哪怕只是片刻,他也想这样静静待在她的身边。
  “子瑜还未告知伯君,为何要叫伯君父亲,伯君很老吗?明明大不了子瑜几岁。”
  “在你身边感觉很安心,很温暖,就像得到父爱一样。”
  很安心?钟离伯君笑得莫测,失了忆的青子衿真是单纯得令人着迷。
  “七殿下回来了吗?”
  “嗯,近日归来的,有些疲惫回含笑院歇息了,还未来得及过来看望子瑜。”
  “那子瑜回来住哪儿?”
  “住……离人院,那儿的风景好,离人池就在那附近,在此季节,池中盛开着满池清荷,甚是芬芳。”
  “那这里是……”尉子瑜记得离人院房屋的布置,明明不是这样的。
  “伯君的寝殿。”
  “啊?”为什么要将她放在这里,直接送回离人院不就好了吗?没想到钟离伯君还是个撩妹高手,做的这些事真让人害羞:“那、那我躺的也是王爷的床榻?”
  “嗯。”低沉的嗓音不急不慢地回答,尾音钻进尉子瑜的耳朵,引起内心一阵酥麻。
  尉子瑜顿时红了脸,原地弹起,两根手指掀开薄被,三两步跑出钟离伯君的寝殿:“王爷不要跟过来。”
  “呵呵。”钟离伯君惊讶她的动作,半晌,对着寂静的空气询问:“伤口不疼了吗?”
  自是无人回答。
  ……
  离人池畔,钟离伯谦坐在凉亭里,望着亭边已经谢了花蕾的含笑,抬手将碗中凉药一饮而尽,真苦,可没有心苦。
  “伯谦,你生病了吗?为何要喝药?为何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
  钟离伯谦从忧伤中回神,转头一看,花可馨正站在距离含笑树不远处焦急地望着他。
  “谁让你来这里的?”钟离伯谦原地蹦起,手中的药碗还未放下,便退去三尺远,指着她嚷道:“你别过来啊!你若是过来,本殿下就跳进这离人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