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信
抿着嘴唇,心内却不如面上平静。
甚至,她此刻内心轩然大波,一个外姓女子,封县主!
桃儿也没了之前路上的活泼,心内却替自家的小姐,感到十分的不公。
她家的小姐,分明天仙一般的人儿,放眼这大庆上下,又有哪家的女子,比得上她家的小姐啊,
小姐刚在北疆苦寒之地施粥行善,回来时,却听到一个在京都城中种粮的女人,种个粮而已,陛下就册封了凤淮县主。
“可也不就是种个地吗。”桃儿扭着手中的绣帕子可不?不就是因为种个地?
又能有什么的?
值得这样恩荣万千?
哪儿又比得上她家的小姐,明明千金之躯,却为黎明百姓,亲自犯险,奔波千里,往北地去?
那苦寒之地,是个人都难熬。
“天家自有天家的用意。”沈微莲端坐车马之中,“这种话,又岂是你可以编排的。
桃儿啊,咱们今日就回京。”
“可前头就是扬州城了,咱们一路赶路,也累了,小姐不作休息一日?”
“不了,让车夫快一些。”沈微莲淡淡道,垂眸望着自己因为这一次北地执行,粗糙长了薄茧的手,眸子微微晃动:
“凤淮县主。”
嫣红的,自言自语,嘴角,一丝嘲弄,一丝不甘,一丝愤恨。
沈微莲望向了窗外连凤丫啊?
当年那个斗酒大会上的山野村妇呵
“想来太子殿下此刻,也快抵达京都了。”
沈微莲算着时间,盘算着,这几日里,差不多那个人就该入京了,
却也没有想到,太子萧瑾那边,却被另一件事情耽搁了。
二月初八时
英国公府沈家大小姐回京了。
这件事却不像从前那样,引来路人注目。
只因众人的目光,此刻都还关注着这京都城里,新晋的凤淮县主。
连凤丫家中几日来,门庭若市。
来者,却多以商贩为主。
连凤丫从商,且而今,已然是可与皇商匹敌的大商。
柳南巷子本就是这京都城中,富商富贾们聚居之地,那日,她凤淮县主一事出,左邻右舍里,便来拜访。
且不论这些人都怀着什么心思来拜访,自来是客,总没有放任不接待的道理。
商贾之家,自古利益驱使。
“来的这些人里头,褚先生,您见多识广,帮我掌掌眼,有哪些个值得交往,有哪些个不好相处?”
连凤丫侧首征询褚问的意见,她这几日里见客招待,身边始终伴着谢九刀和褚问。
在内务和看人这件事情,褚问又比谢九刀要老道许多。
“恕老夫直言,之前来家拜访之人,各自怀有目的,要老夫看,看热闹的居多,剩下的倒是有几个颇为心思深。”
褚问倒也不推辞,直言道,却看那女子,他不信这女子看不出来,“不知县主怎么看?”
“这一声县主,我听不惯,往后在家,大家个,还是喊我一声大娘子吧。”连凤丫心中再清楚不过,所谓县主,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进入另一阶层的台阶。
要是她真把自己当个劳什子的县主了,那才真是本末倒置,可笑至极。
自古,皇家之人,才可封县主。
如今,那老皇帝封她县主,已经是逾越旧制,老皇帝虽然封她县主,享县主食禄,却没有封地她这县主啊,名不副实,也就是个噱头。
连凤丫垂首,脑子里已经想了个通透冷笑一声,那皇帝老儿可真贼精!
一个县主的名头,好似天大荣光,可就免了一大笔的赏赐。
但她一个农家女,外姓之人,又是一个“被和离”死了丈夫,带着娃的“”,难道这县主之名,还能让她嫁王侯官宦?
简直是鸡肋!
死抠搜的皇帝老儿,不舍得拿真金白银赏给她。
想到此,连凤丫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下已经有了算计也好,县主之名,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至少五年之约,她来京城时,那人避而不见,尚且可以用她依旧没有能力在京都城站稳脚跟做理由。
如今封县主,那个人应该也看到了,
而今那人还有理由避而不见吗?
回过神来,褚先生正看着她。
“一半是来瞧热闹的,一半是来凑热闹的,
还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是来打探我到底给陛下种的什么粮。”
褚先生闻言笑了:“大娘子看得通透,还要老夫掌眼么?”
“恐怕还不能够消停,既然我是因为研习粮种有功,被封县主。
旁人得想,这是多大功劳,才能够以外姓之身,被陛下青眼相待,荣恩浩荡,封为县主。
得到的封赏越大,那功劳就越大。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劳啊。
你说,商人自古起早为利,此间之人,怎么会忍住查探出这新粮种。”
忽转向谢九刀:
“温泉山庄那里,严防死守。务必不能再出一个吕梁二。”
吕梁二就是温泉山庄年三十那天夜里给外头通风报信的叛徒,后来被郑三娘带人抓个现行。
“除了严防死守山庄里头有人嘴巴不牢靠,更重要一点,必须加强防护。
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农家女,突然之间冒出在人前。
封县主,只怕是明里暗里挡了许多人的路。
遭人嫉恨我不怕,就怕暗中捣鬼的。
冲着我来我也不怕,怕的是,釜底抽薪,对方目标直指温泉山庄,
那庄子此刻都没有地里头那些个东西值钱的。
陛下那边已经派了御林军白天黑夜的巡逻防护。
但我还是不放心的。”
连凤丫这边说着,江老头儿歪歪扭扭地过来,“叫江去过去温泉山庄去,丫头觉得如何?”
谢九刀听到江去的名儿,蹙了下眉,“这人身份不明。”
江老头儿瞥了他一眼,打了一酒嗝:
“老头儿我的干儿子。”
谢九刀对上江老头儿,这疯疯癫癫的邋遢老头儿,每一次对上,让他如临大敌,此刻又把来历不明的江去弄到山庄里头,谢九刀眉头深锁。
“也行。”一道女音清冽干净:
“就江去吧。”一锤定音。
她此话一出,就连一旁沉默不语的江去,也是猛地抬起头,朝着那素衣女子看了去,心内却繁杂纷乱这女子,就一点都不怀疑他吗?
二月里
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春二月的会试。
连竹心居于太傅府,一心于科考。
他阿姐封县主一事,只让他更加勤勉,他只怕他的阿姐太出色,而他却怕追不上他阿姐的脚步。
而此刻,
沈家
沈微莲自从回到京都城后,听到的凤淮县主一事,就比路上更多得多。
每每听到那连姓的女子,就想起那场斗酒大会上,那女子的容貌那样一张寡素的脸,那样一身粗布布衣,那样一个满身透着金钱铜臭味的山野村妇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出彩的女人,她的手中,却握着一把东宫殿中那个人的黑玉簪!
燕京城中,她看得清清楚楚,从那村妇下榻的客栈房舍里搜得的那把黑玉簪沈微莲掀开梳妆台上,她面前摆着的那只木盒子,里头那只通体墨黑的黑玉簪子,
造型古朴,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只簪子的簪柄上,那里有着被划花的痕迹,但她记得很清楚,
在她第一次拿起这支簪子的时候,那只簪柄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印。
那个人的簪子她绝不会认错!
可!
沈微莲狠狠闭上眼睛,掌中捏着那只黑玉簪,隐隐颤抖!
夜色泼墨一样,不见一丝明处。
门口一声异响,惊动了屋内的女子。
沈微莲拧眉:“桃儿?桃儿?”
却不见回应,她起身,往门口去,拉开卧室房门,
门框上,一只暗镖泛着森寒的冷意,正把一张巴掌大的信纸,牢牢插在了门框上。
迟疑一下,沈微莲探出了双手,拔下暗镖,摊开信纸。
扫一眼,猛地把信纸阖上,双眸瞪大,过一会儿,
她朝四周张望,只看到茫茫夜色和一派安静的院子,再没有看到其他。
一双柔嫩纤长的手,又一次轻轻摊开了信纸,信纸之上,寥寥几字:
凤淮县主有暗疾,缝月十五必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