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自杀瑟瑟江
大威二年,定王江泰之妻——虹影将军戚影影不孕,望京大长公主恋慕定王,一心取戚氏而代之。高祖助妹行凶,意图杀戚氏……江泰为救爱妻,执剑闯破禁宫,使大威皇室胆寒四十年。而后,夫妇二人携手归隐,留义子江一诺承爵。高祖胞弟靖王恋慕戚氏而随之隐世,自此难觅其踪。经年后,太后病危,高祖悔悟,遍寻靖王而不见。
大威二十二年,神秘江氏女归来,助定王府渡过浩劫,一战名动天下,而后悄悄隐踪江湖,再不见人迹。
大威四十二年,定王府人丁寥落,任人宰割,世子江桐遭人暗算,生命垂危。大威君王见死不救,欲要定王府后继无人。
当此之时,江氏后人再次出世,以西南共主之尊助定王府重回荣耀之位,为报母亲十年前沉尸江底之仇,搅动天下之局……
第一章自杀瑟瑟江
大威三十二年,京都瑞安城外十里,瑟瑟江上。
几只信鸽扑着翅膀,朝不同方向飞去。其中的一只带着密书:隐蔽十年,切勿妄动,十年后待江琪归。
正是夕阳西下、残阳似血的时候,一艘小船停泊在江心之上。船头,江诗隐着一身素白衣裳伫立良久,看着粼粼江面发愣。
十年前,她初出江湖,就是在此江之上邂逅了那人。从那以后,那人追着她天南海北的跑了两年,一次次向她剖白真心,一次次山盟海誓。
未曾经历过男女情爱的她,以为遇到了一位和父亲一样痴心不悔、值得她托付一生的人。所以,她甘愿折损所有骄傲,为了一句空口承诺随他回家。到头来,八年恩爱却是一场虚梦。
“是我错了,是我强求了。爹爹和娘亲生死不渝的爱情真的成为过去了,一心一意、白首不离的良人,可遇而不可求。呵呵……”她的脸上只剩下万念俱灰后的惨然。
“娘亲,你在做什么?”船的另一头,七岁的小女孩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全身经脉疼痛,血液乱窜,孱弱的伏在船舱内,戚哀哀的呼通,“娘亲,疼,琪儿疼……”
“琪儿,别乱动。”江诗隐背对着女儿,不曾回头,面上只有决然,“娘亲已将功力悉数传于你,当年你外祖母病逝,你外祖父也是这般将功力传给娘亲的,如今娘亲传给你。记住了,从今以后你叫江琪,江家唯一的嫡传后人,江家靠你了……”
“琪儿”这个乳名变成了她正式的名字,无人知晓“江琪”这个名字将在十数年以后让天下人胆寒。
小女孩从娘亲的话里听出了不好的苗头,当年外祖母去世,外祖父将数十年内功传给娘亲,之后自尽殉情,随着外祖母一起去了。
“娘亲,不要,不要丢下……琪儿……琪儿不要你走……”她仰着一张瓷白小脸,泪水迷糊的哀求着。强忍着经脉剧痛,向前爬行,试图阻拦母亲做傻事。
江诗隐听着身后的哀求心如刀割,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不得不硬下心肠。
“孩子,记住娘亲跟你说过的话。以后的事,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舅舅会来接你,你先在定王府住下,过不了几日,隐国师会来带你上鹰鹫山。他是你外祖父的至交,有他在,你便不会死。哪怕你饱受凌迟之苦,痛如刀剐,也要活着忍下去!十年之内,你不要为我报仇,你要活着把江家的内功彻底吸收,变为己有。十年之后,天下之大,再也没人能拦得住你了……”
“不……娘亲,琪儿不要……琪儿只要娘亲……娘亲,呜……不要留下琪儿……”她听懂了娘亲话中之意了,泣不成声,娘亲这是在交代遗言了。
“孩子,不要哭。听娘亲说,娘亲愧对你外祖父的一世英名,愧对他为我安排的一切。娘亲活着就是耻辱,只能以死谢罪了。你舅舅要来了,娘亲无颜再见他,你代娘亲向他致歉……”
“娘亲,你没有了他,你还有琪儿,琪儿求你……求你……”娘亲因情而伤,诀别之意如此明显,她如何不知。
“我不后悔遇见他,至少他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但娘亲再无颜苟活下去了,只能对不起你了。”
身为人母,要留下孤弱孩儿于人世,她何尝不知自己的残忍。但她怎能继续活下去?江家不可以有她这个污点。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娘亲,我要娘……娘亲,不要抛下我,我跟娘亲一起……”
她颤抖着,挣扎着,一点点爬向娘亲,三尺,两尺,一尺。只剩一尺远,她就可以抓住娘亲的脚了。
“不!你要活着!你要替娘亲活下去!别人可以死,你不可以!你是你外祖父唯一的血脉,你不可以死!琪儿,就算这世间只剩下你自己,就算你痛到粉身碎骨,也要坚强活下去,绝不可以放弃。”
万念俱灰的江诗隐只剩下磨灭了千万星辉的黯然和死寂。她迎着丝丝缕缕的夕阳之光,动人的倩影焕发出惊心动魄的美。
她终于回过头来,最后看一眼女儿,凄然一笑:“你长大以后不要像我,不要像我这样被男人骗……”这么惨,这么傻。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出口。
冰冷的利刃刺入血肉里,带出了喷薄的液体。
抹不去的残阳似血,秋风入骨的瑟瑟江上,一个为情所伤的倔强女子,在缘起之处决绝的祭奠自己的痴心错付。
血染秋水,扬风飘红……
“娘亲!娘亲!啊……啊……啊……娘亲……”
黏腻的血液喷溅在脸上,遮盖住了双眼,寂静的江面上,是谁发出了令人战栗的疯狂尖叫?犀利的要撕穿心扉?
“不要!不要!我不要!娘亲……”
她的视线里为什么只看得见浓烈似火的颜色?她抹了一把脸,抹出了两手鲜红,永远抹不尽的血腥味。
“咚!”江诗隐余温未散的身体落入江水中。
“娘亲,不要!娘亲……”她伸出手,却只抓住了空无。
她不顾全身经脉的撕裂之痛,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船边,却仍然够不到水里的娘亲,只能看着她渐渐下沉。
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面孔失去生气,沉睡江底……
数千里之外,大威南部腹地,大威的异姓王齐王封地内。齐王携同家人正在晚宴,父慈子孝,妻贤女娇,正是一派天伦独享之时。
齐王妃之弟,南威侯凉虎禄咧着明晃晃的大牙,向齐王敬酒:“恭喜姐夫清除隐藏多年的内奸,祝姐夫和姐姐白首偕老。”
齐王畅快的笑笑,举杯饮下。
凉虎禄再言:“姐夫,这内奸恐怕是瑞安城那位派来的,与其这样日日被猜疑,倒不如真的干它一票。我齐国天时地利人和,对内可集精兵二十万,对外可向四方鲜族求助一臂之力。况且北有渤国雪巫控制渤国,南有南岳国鲜族国师掌权,我们与之联手,不愁吞不下大威土地。再不济,往西南去,边界外有数千里无主之地,也有我鲜族的别系部落陈兵相候,他们不从属于大威,我们可借此再往西南开拓。如此可进可退,姐夫若有登天之志,虎禄甘为阶石。”
这一番话说的够明显,足见齐王等人的不臣之心日久,好在下人早被屏退,若不然当真能坐实谋反之举。
齐王妃嫣然一笑,举杯祝酒:“殿下,虎禄所言极是,妾身祝殿下早日宏图大展。”
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恩爱如初,仿佛过去十年的疏离从不曾存在。
“天意如此眷顾,我岂能不从。”
齐王眉心大展,但一杯酒还没饮完,突然哇的大叫一声,酒杯落地,人也倒地,捂住胸口连声惨叫。
“夫君/父王你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
齐王妃凉氏并着两子一女惊慌失措,原本言笑晏晏的家宴在乱哄哄中草草结束了。
冥冥中,这仿佛是某种未来宿命的预演,心在天下的齐王从此再无力图谋不轨。
不久后,齐王世子萧昭贤被送入京中为质子。
“琪儿,琪儿,你是琪儿吗?醒醒……”
“你娘亲呢?发生了什么事?身上怎么都是血?”
“我是舅舅,孩子,你怎么了?”
天色暗下来,定王江一诺赶到瑟瑟江上,只见到一叶孤舟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他抱着虚弱的女孩万分焦急。
“疼,疼……”她在昏迷中呓语,五脏绞痛到浑身颤抖,气血逆转,嘴角流出血来。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江一诺大恸,义妹送信托他到瑟瑟江上来接女儿,话中辞别之意不言而明。他紧赶慢赶,哪里知道会见到这番景象。
“父亲,你看船上血迹是在这里消失的,这说明姑姑已经……”十五岁的世子江桐比老父冷静些,他原本是满心欢喜的随父一起来接姑姑和未曾见过面的表妹回家的。
“你是说你姑姑已经……”江一诺看着黑黝黝的水面,不敢再说下去。
“嗯。”江桐点头。
“唉!我看出她信中有诀别之意,但毕竟有孩子在,她怎么狠得下心来,当着孩子的面……”江一诺痛惜泪流,诗隐这脾气真的和义父一样。
“父亲,我看妹妹很痛,还是先回府吧。”
江一诺哀叹一声,他与义妹十年未见,想不到十年之后竟是这番情景:“此地不宜久留,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