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自由

  日息日落,海平面上那一抹金边曾让无尽的涟漪披上闪亮的华衣,可那又能怎样,等月夺得了夜晚的话语权,它们都将陷入无穷的黑色深渊。
  2054年3月10日,彭毅泽家。
  一条锦鲤从鱼缸里跃出来,就算彭看见了,他也不会去管它。静静的夜,却叫人如此五味杂陈。
  “确定?”
  裘坚定地看着他写满多疑的眼睛,心不慌意不乱地吐出四个字:“此意已决。”
  “保重。”
  裘起身,低头看了眼那条一动不动的锦鲤,它仿佛就是彭毅泽的缩影——摒弃自己的家族,生死由我。
  “替我好好照顾她。”
  ……
  3月15日,港口。
  “殿下,老板有请。”邵管家约莫七十来岁,但已是少白头。
  任葵轻轻松开裘的手,望着他深棕色的眼睛,只见他轻松一笑,对她说:“快去吧。”
  她默默低下头,头也不回地进了Collins的车,不久,车便拐过街口,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很高兴能见到你,我的王侄。”
  没想到Collins就在车里,这个男人正好生于1900年,是公冶侯第三子,曾与公冶伦有过合作。据说这个人曾经有过一个疯狂的想法,就是将普通人类转化成吸血族人。早年的他无所作为,专门经营非法的人口买卖。据说后来他的一个无名朋友和一个普通人类生下了一个健全的混血人种,他便开始从事这方面的学习和研究工作,但均以失败告终。
  “我也是,王叔。”她回了一句。
  车匀速行驶着,Collins斟好一杯茶,递给她,“那老东西怎么了,怎么不亲自来见我?”
  但她只是接过茶盏,没有品茶,“王叔不会是嫌侄女无能吧。”
  Collins笑了笑,“怎么会,一听到你有建医院的想法,我就知道王侄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人。比起野心,你一点也不会输给你祖父。”
  “野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办成又是另一回事,关键就在王叔肯不肯帮侄女这个忙,”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四年前那次市区暴动,实际上正是非法人口拐卖,也就只有公冶伦还掺一脚,也从中牟利,“限行令已经下达,你们不能再进行非法人口买卖。哦,对了,你应该知道我和月族的关系,前不久,我才除掉了菅家。”
  这个年仅二十几岁的女孩眼睛里已写满了杀气,不能用红宝石称耀,燃不尽的烈火会更适合。
  ……
  20:48。
  “你在哪里?”还有十二分钟晚宴就要开始,可是裘还没有赶来。
  “马上到。”
  也许是太紧张,她的心脏跳得很快,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发生。
  彭才到不久,换了一身正式的西装,站在她的身后报告情况:“掌主已经痊愈,只是右手已经没有知觉。”
  可是她并不关心公冶伦的情况,转了话题说:“Collins那边已经谈妥,他会投资2.3亿,我想先拿一半用于医疗研发,如果还要购买医疗器械,那我们现有的全部资金都只是个零头。”
  “还有张子衿那边,殿下怎么解决?”
  “把他放了吧,看在他救过我的份上。”
  彭犹豫了好一阵,还是选择开口说道:“他想见殿下。”
  她原该立马否决,但还是念及当年情谊,决定给他一次机会,“等我有空了再说,”转念又一想,差点忘了那个叛乱的女人,“对了,还有那个Linda,目无尊上,勾结贵族,参与谋害王储,必须立即斩首。”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远远的,彭就看见裘已经沿着走廊过来,便不再多事,选择自动退出。
  狭窄的走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故意放慢脚步,想单独和她多待一会儿。
  “我问你,限行令是你爸故意的吧。”
  “看来是瞒不住你的。”
  她咧嘴笑笑,还是那般天真无邪,“也就只有和你说话才这么单纯,这么轻松,”她走到他的跟前,换了一张认真的面孔望着他,“谢谢你,谢谢你结束了吸血族一直存在的混乱局面,我也有信心引导族人走上真正适合我们发展的路。”
  “我也相信你。”他会心一笑,拉着她的手,继续护送她走到门前。门上雕有女娲造人像,门把手上嵌着一个精雕细琢的龙头。
  眼瞧着那门把手已经近到跟前,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也该谈婚论嫁了。”
  庄严肃穆的王室挂钟敲碎她的幻想,只听他说:“21点整,大家都在等待女王的登场。”他回了一个微笑,打开门,邀请她进去。
  富丽堂皇就在她眼前,只需简单地迈出几步,她便可应有,所有在座的人都是她的臣仆,全都起身恭候。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价比天,这也正是她曾努力追求的目标。可是,她的心跳失去稳定,一个掩耳不及,她却抓紧他的手,冲他摇摇头,乞求他把她带走。
  二十四岁——最冲动的年纪,就像挣脱金丝笼的金丝雀,不惧猎人手中的猎枪,不慕主人丰盈的粮仓,唯有自由才是生命的诠释。
  风之中,他的头发随之凌动,他的脸不管是学校里那一副严肃,还是海岸上那一副自由,还是末世逃脱那一副执着,抑或是情到浓时那一副沉沦,他都那么无与伦比。
  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他们急促的呼吸声,他们面对面,像极了落难夫妻,彼此又相视一笑,没来得及恢复理智,就相拥热吻,冰火相融。
  可他皱起眉头,自知人间痛楚是情深。她柔弱细腻的脖颈藏匿在乱发之后,只是一记针便能让她浑身乏力。
  她重心下移,虚掩着眼睛,仍然喘着粗气,被他平放在草地上。
  “等我。”
  她偏过头,看着他一去不复返的鞋后跟,朦朦胧胧之中昏迷过去。
  ……。
  “很遗憾,他牺牲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