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地宫

  玛格丽特修女为少女安排的住所是一间陈设简单的斗室，除了石床石桌石椅各一之外别无他物，就连被褥也是最寻常的素色，没有半点装饰。
  没有窗户的布局和逼仄的空间让人很难不联想到牢房中的囚室，事实上，这个称呼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当准确的，因为这里曾是教会中苦修者的冥想室，数十年如一日的把自己封闭在不见天日的斗室中潜修，与画地为牢无异。
  值得庆幸的是比起蟑鼠横行疾疫滋生的监牢，这间斗室干净整洁的像是天堂。
  初步参观了自己的房间之后，玛格丽特指了指叠放在床头的一件祭袍，示意少女换下自己在几番战斗后惨不忍睹的长裙。
  她毫不避讳的当着玛格丽特的面将身上的条条装撕为布条扔在地上，倒是年轻的修女有些面颊发烫的主动转开了头。
  恐怖的恢复速度一直是少女引以为傲的能力，短短几个小时后，原本将她白皙的肌肤切割的支离破碎的上百条伤痕已经消失了大半，仅存的那些也只剩下了一条浅浅的红印，像是荆棘的花纹般攀附在躯干上。
  少女随手抖开玛格丽特为她准备的祭袍，光滑的布料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制成，触感轻盈顺滑，如同流水一般。
  此外她的这件祭袍上没有任何标志，似乎是为她专门赶制出来的。
  少女将祭袍套到身上后，发觉剪裁颇为合宜，略微宽松的大小不仅方便行动，也恰到好处的烘托出了她的完美身材。
  教会对待她的态度，与少女最初的设想相去甚远。
  小镇上的高阶神官在初见她时便将她认定为”亵渎者“，迫不及待地喊打喊杀。
  在圣棺中沉眠的神族守护者同样不由分辩的对她施以辣手。
  从种种迹象中来推断，自己与教会，或者说与神族之间必然有着很深的对立和仇隙，说之不共戴天也不为过。反而代表着教会高层的大祭师齐格勒对她的态度却十分暧昧隐晦。
  而且从齐格勒对待梵特里希转化成的腐蚀者的态度来看，他对神族的敬意也十分有限。
  玛格丽特对少女承诺，她能在居住区和玫瑰花园之间自由活动，甚至可以在其他人的陪同下登上高塔去透透气。
  对于囚徒而言，这已经是足够优渥的待遇，况且从齐格勒到玛格丽特都不曾挑明她作为”囚徒“的身份，反而坚持将她称为”客人“。个中原因，想必颇为耐人寻味。
  少女抓住了近在迟尺的机会，第一时间提出要去塔顶看看。
  玛格丽特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直截了当的答应了她的请求之后便带着她走出斗室。
  少女第一次观察到了所谓居住区的全貌，这是一片围绕着中心广场建造的环形区域，千百个外观一模一样的石室便开凿在环形墙壁上，属于她的那一隅之地混在其中毫不起眼，让少女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能够顺利的找到房间的大门。
  玛格丽特适时开口解答了她的困惑，她大可不必为此烦恼，因为每间斗室都有着独一无二的”钥匙“。
  少女接过玛格丽特递给她的一条项链，其实粗陋如它根本配不上这么精致的称呼，充其量不过是用一条麻绳穿着的水滴型石片罢了。
  微凉的石片躺在少女的掌心中时，远处的一间石室忽然在她的视野中明亮了起来，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种亮度提高，而是”存在感“的增强。
  据玛格丽特所说，钥匙除了能供持有者辨明住所的方位之外，还可以通过注入魔力直接传送到斗室内部，当然，由于尤乌利萨高塔受到禁止外部传送的结界保护，后者仅限在地宫的范围之内发动。”我们到了。“
  玛格丽特带着少女离开居住区后走出不远，忽然停下脚步对她说道。”到了？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地下吧。“
  年轻的修女露出狡黠的笑容：”这样认为虽然也没错，不过我们距离塔顶确实只有一步之遥了。“
  少女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间贵妇的客厅，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大大小小十几幅油画，脚下则是一张巨大的红色羊毛地毯。
  充作光源的彩色萤石仿佛不要钱一般填满了整座天花板，就像是童话中所描述的五彩斑斓的星空。”西维尔大人，我是玛格丽特，我需要您为我们打开一条通往塔顶的通道。
  玛格丽特朝着空旷的大厅鞠了一躬。
  一张半透明的苍白病容悄然从空气中浮现，接着是同样半透明的手、脚、和躯干。
  无比鲜美的“食物”！原已平息了许多的饥饿感再度占据了少女的全副身心。
  被称为西维尔的幽灵轻捷的后退了很远。
  他略有些责备的看了玛格丽特一眼：“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突然把赤翎殿下带到地宫里，而且你不知道强大的灵魂对她有多么致命的吸引力吗？”
  玛格丽特拉住蠢蠢欲动的少女，如同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一般绽出灿烂的笑容：“很抱歉，西维尔大人，我忘记了。”
  西维尔宠溺的叹了口气：“你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家伙。好了，带着赤翎殿下退后几步，我来为你们打开通道。”
  玛格丽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拖着少女站到大厅的角落里。
  西维尔用歌唱般的声调念出了一大段的晦涩咒语，一道光幕凭空出现，将大厅分割为两部分。
  “好了，通道只能存在两个时辰，如果在这之前你们没能回来的话，就准备自己去爬楼梯吧。”
  西维尔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从光幕背后传来。
  “我明白了。”
  玛格丽特沉稳的回答道，这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理智的修女。
  “我们走吧，赤翎殿下。”
  玛格丽特牵着少女的手一同踏进光幕。
  柔和的光芒将她们包裹在其中，伴随着几秒钟自由坠落似的失重感，两人再度脚踏实地。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陈设华丽的大厅，而是仿佛触手可及的深蓝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