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封印

  血色巨人的头部在距离少女不到半米的地方突兀的停了下来。
  没有五官的丑陋巨脸与黑色人骨面具静静对视了几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形容并不准确,因为血色巨人并没有视觉器官,自然也就不存在与她对视的可能。
  但少女心底的直觉告诉她,对方确实是在”看“她。
  不过血色巨人很快就厌倦了这种相看两不厌的戏码。
  吼!
  就如她所见过的那样,血色巨人的头部打开了一条缝隙,震耳欲聋的咆哮宛如怒雷从中滚滚而来。
  “好了,安静,梵特里希。”
  悄然出现在少女身边的老人低声责备道,口气如同在教训熊孩子的长辈。血色巨人的吼声戛然而止,仿佛刚才的咆哮只是一场幻觉。
  老人枯槁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这样才乖。”
  他穿着的祭袍比起少女所见过的那些样式更为复杂,暗示了老人非同寻常的身份。
  不再去管被禁锢在空中的血色巨人,老人盘膝坐到少女对面,视线与她平齐。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你,赤翎殿下。我原本以为会更迟一些的。“
  他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有着无法隐藏的惆怅。
  “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腐朽正在扩散,比上一次更快、更猛烈。”
  少女的目光落在老人胸前用金线绣成的高塔徽记上,轻声答道:“不,我不明白。”
  “可以理解,毫无疑问上一次的仪式损伤了你大部分的记忆,而且恐怕再也无法恢复了。”
  吼!
  被禁锢的血色巨人经过不断的挣扎,终于解开了一条手臂的束缚,它当即挥动血淋淋的巨掌向老人砸了下来。
  腥臭的血珠噼里啪啦的落在老人撑起的光幕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未能将这道防御击破的血色巨人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一掌接着一掌的疯狂拍击,肆意流淌的血水快速的侵蚀着在攻击中暴露出的薄弱部位。
  “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老人望着片刻之间就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的光幕感叹道。
  “迫不及待想要被封印进我给你准备的躯壳了吗?”
  “弗尔塔,你明白该怎么做。”
  柔和的圣洁光芒从老人张开的双臂之中喷薄而出,一座华美的大理石廊门在光芒中渐渐成形。
  门后的空间似乎是一片花园,提着水壶的年轻神官正在半人高的玫瑰丛中穿行。
  听到老人的呼唤,他诧愕的向门外望了一眼,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年轻的神官放下水壶,从石门中走了出来。
  这是个相貌和善的年轻人,栗色的短发微蜷,圆圆的脸庞上似乎从来都不会有忧愁。
  “上午好,齐格勒大祭师。”
  年轻的神官谦卑的垂首向老人行礼。
  齐格勒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谨,笑着问道:”最近花园中的玫瑰长势如何?玛格丽特修女还满意吗?“
  年轻的神官羞涩的笑了笑:“她说她很喜欢。”
  “那么,你现在准备好了么,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逼你。”
  老人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
  弗尔塔走到老人身旁,低头开始思索。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坚定的答道:“大祭师,我的回答和以前一样,随时准备为了诸神献身。”
  老人似是欣慰似是感伤的点点头:“那么,开始吧。”
  年轻神官右手虚握成拳放在胸前,低声念道:“愿我虔诚供奉的神灵悉能听闻,愿以我卑微之身化为渡厄之舟,此形此魂,皆为奉献,愿诸神荣光永存。”
  老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低声应和:“愿诸神荣光永存。”
  弗尔塔扬起右手,似乎是要去捉住血色巨人的一根手指。
  蓦地,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头向老人问道:“大祭师,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老人望着这张年轻的脸庞,轻轻叹息一声:“对不起,弗尔塔,我也不知道是否值得。只不过,有些事,总需要有人来做。”
  弗尔塔如释重负的点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明白了,大祭师,开始吧。”
  年轻的神官踮着脚握住了巨人的一根手指。接触到了粘稠血液的那部分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溶解。
  老人的脚下缓缓升起了一座小型的祭坛,将他与弗尔塔都容纳在内。
  “放空自己,不要抵抗。”
  齐格勒将干枯的十指搭在弗尔塔肩头,轻声给出指引。
  “是,放空自己,不要抵抗。”
  弗尔塔喃喃的重复着大祭师的话语。
  他的语调安详平静,但在老人手下剧烈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血色巨人象是一团柔软的橡皮泥般变了形状,一点一点的从弗尔塔的指尖流入对方的身体。
  半刻钟之后,血色巨人与弗尔塔完全融为了一体,空气中的腥臭随之逐渐淡去。
  年轻的神官跌坐在祭坛上,栗色的卷发隐隐透着一层诡异的血色。
  齐格勒将他搀扶起来,面对着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问道:“还好吗,弗尔塔。”
  “好极了。”
  年轻神官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他试着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身体,除了手指尚不太灵活之外一切如常。
  仪式告终后祭坛再次沉入地底消失无踪。齐格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少女身旁,伸出了自己的手:“殿下,我们该启程了。”
  犹豫了几秒后她把自己纤细的柔荑放到了老人的掌心。齐格勒微微用力将少女拽了起来,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的将少女带入了石门之中。
  尤莉亚急切地向着她奔来:“阿黛,阿黛!“”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齐格勒饶有兴趣地问道。”不,只是个偶然遇到的无聊之人罢了。“
  老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圣洁的光芒开始向内收敛,大理石廊门塌陷为一个旋转的光点消逝在空气中。
  扑了个空的尤莉亚只抓到了一团空气,她跪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双掌按在心口:”又一次失去了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心痛,为什么,明明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啊……“
  两行晶莹的泪水无意识的滑出眼眶,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裙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