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转化

  “不知所谓。”
  巨人皱着眉头甩了甩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一只虫子激怒。
  作为神族的战士，完美的掌控自身的力量几乎已经成为铭刻在他骨子里的战斗本能。但就在刚才，他却失控了。
  他当然不愿意承认那个人类刺耳的笑声竟让他隐隐有了一丝恐惧。
  不过，最可笑的是，对方拼劲全力的一击居然落在了空处。果然，虫子终究只是虫子而已。
  哗啦啦。
  锁链抖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巨人猛然醒悟，那一箭的目标，原本就不是他。
  被射断的镣铐坠入尘埃，宛如实体的金色神光碎了满地。
  被隔绝的感觉瞬间消退，就连从伤口上传来的疼痛都显得如此甘美。她又感觉到了“绯”的存在，烈焰从她的指尖淌下，像是一条黑色的藤蔓缠绕着浅红的锋刃。
  之前遭受重创的人骨面具则通过掠夺徘徊在附近的上百条灵魂，快速的修复着自己。黑色的碎骨如同活物般的蠕动着，蛛网般的裂痕渐渐弥合。
  她的羽翼仍无力的垂在背后，但黯淡的银眸中绽出了新的光彩。
  凝于眼底的血痂破裂开来，她的第一道目光投向了那堆灰烬，尚未冷却的银白金属仍在袅袅的散发着水汽，扭曲的形状已经不能分辨出它被熔毁之前的模样。
  更别说承受了雷霆主要威能的狩猎者，在那一击下彻彻底底尸骨无存。
  真是讽刺啊，原本的敌人用死亡的代价给了她再次战斗的希望，让人不禁唏嘘这世间的无常。
  “无谓的挣扎。”
  巨人不屑地点评。
  灿烂的黄金战矛拦腰横扫。
  少女不退反进，她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果巨人不肯退避的话，“绯”将带着烈焰撕开对方的胸口。
  最后一刻，巨人还是选择了收势后退，矛尖从少女的大腿外侧堪堪擦过，顿时血肉模糊。
  凭借着与庞大身形不相称的灵活，巨人侧身躲过了被“绯”刺穿的厄运，仅仅被烈焰烧伤了胸前的一块皮肤。
  这也是两人的战斗开始以来，巨人第一次真正的负伤。
  “没用的，没用的，拼消耗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毕竟失去了记忆的你的战斗技巧还是太稚嫩了。”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语，一团金色的光芒从巨人的胸口涌出，治愈了那片伤痕，而少女的伤口虽然也在愈合，但相较起来实在是太慢了。
  少女微微低头，双手握着“绯”修长的刀柄，浅浅的流光在空气中有节奏的颤动，渐渐与她的心跳重合。
  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雕像睁开了迥异的双眸，在它诡异的视线笼罩中，巨人觉得自己陷入了寸步难行的泥沼。
  “毁灭。”
  她将“绯”高举过头，一字一顿地宣告了她的审判。
  当！
  璀璨的光芒深深的嵌入了被巨人勉力举起的黄金巨盾之中，几乎被当中劈为两半的盾牌无法再完美的阻挡烈焰的侵蚀。
  诡异的黑火顺着裂隙滴在巨人的手臂上，血肉和骨骼如同烈阳下的积雪般消融。
  无法言喻的痛楚让巨人嘶声怒吼。
  少女松开刀柄，用双手抓住盾牌的边缘猛然发力。
  黄金巨盾被她硬生生的撕开，“绯”随之轻盈的坠落。
  虽然双手被巨盾上游走的雷光刺得鲜血淋漓，她却毫不在意。
  血迹模糊的手掌带着烈焰印在巨人的胸口。
  熟悉的感觉再度出现，她瞬间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将要怎么做。
  黑色火焰一涌而出，在她与巨人之间形成了一座拳头大小的漩涡。”啊！不，快停下！“
  巨人在黑色漩涡出现的一瞬间惊恐的吼道。
  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脱离了神力的约束，迫不及待地投入漩涡之中。
  直到最后一枚光点在涡流的深处消逝，黑色漩涡才重新化为烈焰卷回少女的体内。
  啊啊啊啊！
  巨人疯狂的吼叫着，缭绕在他身旁的金色神光全部溃散，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血光。
  腐朽腥臭的气息弥漫开来，巨人背后洁白的羽翼迅速的腐烂，一条条暴突的血管撕开了他的皮肤。
  巨人从喉咙中挤出一声野兽似的低沉叹息，粘稠沉重的血液从身体的深处涌出，将残存的皮肤与毛发一一溶解。
  他的五官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少女曾遭遇过的血色巨人的模样。
  但是比起那只被少女轻松斩杀的同类，刚刚完成转化的它的气息要强盛上十倍不止。
  吼！
  血色巨人挥起血淋淋的巨掌向少女拍下。
  她伸手召回躺在地上的”绯“与它硬撼了一击，力量上的绝对弱势让她毫无意外的被远远抛飞，砸进了浓烟滚滚的街道上。
  血色巨人伏下身体，四肢着地朝着少女坠落的位置狂飙而去。
  每次肢体与地面接触，都会留下一个像是被强酸腐蚀而成的坑穴。
  少女艰难的爬起，转身便逃，血色巨人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不知疲倦地追逐着。
  她借助着倒塌的房屋作为障碍迟滞对方的速度，力大无穷而智力低下的血色巨人则根本不去规划自己的路线，不论是遭遇了什么阻碍都蛮横的一头撞开。
  如此拖延了一刻钟后，血色巨人渐渐变得焦躁了起来，它仰天一声狂吼，血色的波纹以它为圆心向外扩散，将方圆二十余米内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少女的心脏像是被重锤轰了一记似的，无法控制住的喷出一口甜腻的鲜血。
  她脚步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无力的跪倒。”阿黛！“
  少女在昏昏沉沉中突然听到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尤莉亚从不远处的街角一跃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边。尤莉亚半跪在少女身边喜极而泣，温柔的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哽咽道：”阿黛，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一团阴影猛然割断了两人头顶的阳光。
  少女用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将尤莉亚推开：”快走，离开这里！“
  尤莉亚抬起朦胧的泪眼，恰好看到血色巨人庞大的身影从半空中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