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覆灭

  洁白的赤足落在翻涌沸腾的岩浆表面上，一层稀薄却不可逾越的黑色火焰隔绝了数千度的高温。
  在岩浆体发出的红热强光的照耀下，少女的身体像是由晶莹剔透的无瑕水晶铸成，血管和骨骼的形状清晰可辨。
  属于”绯“的浓烈杀念在此刻攀至顶点，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沉寂了太久的它迫不及待地渴望着用杀戮开启的祭礼。
  已经奔出半里之远的血色巨人蓦地停下了脚步。
  从背后投来的，那种俯视臭虫一般的蔑视目光让它憎恨不已。
  就算是化为了野兽一般浑浑噩噩的存在，它也绝不能容忍这种来自下位者的亵渎。
  就算失去了智慧，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算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战斗的技巧，它依然还记得，残存在自己骨子中的，荣耀与骄傲！”呃啊啊啊！“
  血色巨人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腥臭的血液四下飞溅。
  没有五官的面庞上，却清清楚楚的写满了名为愤怒的情绪。”不想再逃跑了么？“
  少女扬起手中的”绯“，稍稍停顿后向身前挥去。
  轰！
  岩浆形成的大浪越过她的头顶，汹涌的冲上天空。
  此时橘红色的天空比任何一个黄昏的晚霞更绚烂，而当大浪落下的那一刻，多么美丽的流星雨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岩浆是最澎湃的毁灭之歌，而少女手中的”绯“就是将这首曲目引上高潮的指挥棒。
  一浪高过一浪的熔岩从她的身后喷涌奔流，仿佛无穷无尽，堪比火山爆发的恐怖景象让三米高的血色巨人如同蝼蚁般的脆弱渺小。
  岩浆的浪潮向空旷的荒野推进着，偏僻的村落也未能幸免于难。
  从昏迷中惊醒的少年在病榻上坐起身子，透过狭小的圆窗看到了熔岩瞬间吞没了半个村子的一幕。
  被熔岩点燃的血色巨人在浪潮中逆势而动，如同一支移动的巨型火炬。
  它的血肉已经在烈焰中焚毁一空，只剩下挂满了半凝固的黑色石渣的骨架和一道栖居在其中的，正在飞速消散的灵魂。
  随着它灵魂的消散，那种腥臭不堪令人作呕的味道也在逐渐淡去，反而在岩浆中屹立不倒的骨架上，古老威严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岩浆几乎是毫无停顿的冲垮了休伊所在的这幢房子，致命的硫磺蒸汽和足以熔化一切的金属铺天盖地的袭来，他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终结一刻的到来。
  忽然，身体周围的压力一轻，清新的空气温柔的拂开了他的刘海。
  休伊错愕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色人骨面具。
  少女正把他横抱在怀里，向上飞离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村子。
  她的发梢坠在休伊的鬓角，被风吹动时有种麻痒的触感。
  单纯的少年被那对银光灿灿的眸子盯得面颊发烫，有些嗫喏的开口：”谢……谢谢。“”呵。“
  少女短促的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拙劣的笑话。”附近的食物不多，浪费了可就不好了。“”啊？“
  休伊有些震惊于她脑回路的清奇，这种场景下的对话，是怎样一下子跳到食物的话题上去的呀？
  不过他还是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两条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肉干，虽然被泥水浸泡过，但只要去掉外面的那几层，还是可以充作果腹的食物的吧。
  少女忽然抬起一只手打落了他手中的肉干。
  由于只剩一只手抱着休伊的身体，为了保证他不会坠落，少女用力的将他贴近了自己窈窕的身躯。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让休伊无从思考她打落仅剩食物的意图，忙不迭地闭上了眼睛，不想让少女窥探到他眼底的慌乱。
  黑色的人骨面具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了少女柔软湿润的唇瓣，她俯下身子，吻向怀中的少年。
  休伊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飞升般的狂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痛苦。
  他的灵魂脱离了肉体，被少女一点一点的嚼碎吞下肚去。
  没有感官，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由完整逐渐变得残缺，直至完全消逝。
  无法哭泣，无法哀求，无法反抗。
  这应该才是人间最恐怖的绝望吧。
  一滴温热的泪水从少年的眼角滑落，还没有坠到地面便已经蒸发。
  少半晌之后，进食完毕的少女重新抬起头。
  黑色的人骨面具再度愈合，她也在同一时间松开了手臂，少年的尸体在空中旋转了几周后投入岩浆中化为一缕青烟。”还是很饿。“
  她用指肚轻轻划过嘴唇上方的面具，像是在回忆着方才那条灵魂的香甜。
  许久之后，她怅然地放下手指，这种回忆，对于缓解自己的饥饿感并无帮助，甚至还有反效果。
  追逐着少女一路走来的巨人骨架经过艰难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她脚下的地面上。
  金色的骨骼一多半被冷却下来的岩石覆盖掉了，从仅存的几条缝隙中可以看到那条黑色的灵魂已经溃散到近乎于无。
  除了几条纤薄的黑色游丝还在勉强的维持着人形的轮廓之外，其余的部分都已消逝。
  自然，这种程度的残魂不会再有交流的能力了。
  无法作为食物，又无法探寻它的存在，少女对这具古老的骨骼兴趣缺缺，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巨人的骨架终于在岩浆涌动的推力下不堪重负的跪倒，随后整个砸进了熔岩的洪流。
  它所有的荣耀与光辉，也在这一刻彻底覆灭，与整个被蒸发的村子一起被炽热的岩浆所埋葬。
  少女完全的张开了灰色的羽翼，在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上盘桓，沉醉于杀戮快感中的”绯“在她手中兴奋的颤动。
  护手上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雕像俯视着满目疮痍的荒野，以中线为分割，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悲怮的天使闭着眼，似是不忍面对这地狱般的景象，属于恶魔的半张面孔则充满了享受的喜悦，漆黑的眼珠上燃着幽冷的地狱火。
  略显平直的刀身此刻显得宽大弯曲了几分，刀脊上印满了暗红色的魔纹，显然，这一刻，恶魔的那一半作为主导，